安全屋的门在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却关不住屋内弥漫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血腥气,临时搭建的木板桌上,一盏煤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将几张苍白疲惫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童玲玲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脸,压抑了一路的恐惧和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化作撕心裂肺的嚎啕:“呜…陆指导…陆姐姐…都怪我…都怪我反应慢了…是我拖累了大家…”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哭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令人心碎的稚气和自责。
欧阳兰背对着众人,面朝墙壁,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她紧握的拳头抵在粗糙的土坯墙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虬结,没有眼泪,只有那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和微微颤抖的肩线,泄露着火山爆发前般的压抑。
柳如烟坐在角落一张破旧的条凳上,往日里的风情万种荡然无存,失神地望着地上跳跃的灯影,眼神空洞,鲜艳的旗袍下摆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和尘土,显得格外刺眼,偶尔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两声破碎的呜咽,随即又被死死咬住的下唇堵了回去。
薛敏站在桌边,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她脸上还带着未及清理的硝烟和血迹,额角的伤口只是简单用布条勒紧,渗出的血染红了布条边缘,巨大的悲痛和身为队长的责任在她眼中激烈地撕扯,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强行凝聚起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别哭了”薛敏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瞬间压过了童玲玲的哭声,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她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扫过崩溃的童玲玲,扫过沉默的欧阳兰,扫过失魂的柳如烟,最后,落在那道靠在门边、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上。
冷月背对着所有人,脸深深埋在竖起的夹克领子里,只露出一个冷硬到极致的侧影轮廓,她站得笔直,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生命的冰雕,唯有紧握在身侧、指节泛白到毫无血色的拳头,还有那微微颤抖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肩线,暴露着内心正在承受着怎样山崩地裂般的风暴。
“哭,救不回她!”薛敏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将众人从绝望的泥沼中拉回冰冷的现实,“都给我打起精神!现在不是自责崩溃的时候!”
她走到桌边,双手用力撑在粗糙的桌面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人:“听着!以我对那些畜生的了解,他们不会立刻杀陆祁!他们一定会把她关起来,想尽办法撬开她的嘴问情报!拷打!折磨!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还有价值!”
薛敏的话像强心针,刺破了绝望的浓雾,童玲玲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噎,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欧阳兰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薛敏,里面燃烧着暴戾的火焰,柳如烟也抬起了头,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
“所以,”薛敏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我们还有时间!必须救她出来!”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冷月身上,带着无声的托付和沉重的压力:“冷月,你是我们最好的眼睛,也是最好的刀,我需要你,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清醒!”
冷月僵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她没有回头,但那深埋着的头颅,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点了下去,幅度极小,却带着千钧之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做出了这个承诺。
——
与此同时,阴森的地牢深处。
浓重的血腥味、皮肉焦糊的恶臭和排泄物的腥臊混杂在一起,凝结成令人作呕的空气,冰冷的石壁上凝结着水珠,昏暗摇曳的油灯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陆祁被粗大的铁链反锁着双手,悬吊在冰冷的刑架上。她身上的作战服早已被皮鞭抽成褴褛的布条,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青紫鞭痕和焦黑的烙印。
左肩和小腿的枪伤没有得到任何处理,伤口边缘红肿溃烂,脓血混着汗水不断渗出,将破烂的布条染成深褐色,银色的长发沾满了血污和汗水,凌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
一个身材矮壮、面目狰狞的军曹狞笑着,将手中烧得通红的烙铁再次逼近陆祁的胸膛。空气被灼烤得发出“滋滋”的声响,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说!你们的破坏计划!下一个目标在哪里?!联络点在哪?!”军曹用生硬的中文咆哮着,唾沫星子喷在陆祁脸上。
陆祁的头无力地垂着,嘴唇干裂出血。烙铁逼近的灼热气浪让她溃烂的伤口剧烈地抽搐,她艰难地抬起眼皮,那双曾经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被剧痛和疲惫折磨后的灰败,但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冰冷的火焰。
她扯了扯干裂出血的嘴角,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气声,却清晰无比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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