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层柔软的纱,慢慢裹住游乐场的彩灯。季沉把最后一个空饮料瓶塞进垃圾桶时,回头就看见云瑾半蹲在地上,耐心地帮季屿把散开的鞋带重新系成蝴蝶结。季屿垂着脑袋,米白色小西装的袖口蹭到了裤腿上的彩泥,却没像平时那样烦躁地扯拽衣服,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云瑾外套的衣角,那是他今天第三次主动触碰别人的东西。
“屿屿,我们该回家了。”季沉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他知道季屿对“离开熟悉环境”这件事格外敏感,提前半小时就开始做心理铺垫,此刻手里还攥着那个下午活动时领的小熊玩偶——绒毛是季屿喜欢的浅棕色,刚才在手工区,季屿曾盯着这玩偶的耳朵看了足足三分钟。
云瑾也跟着起身,帮季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领口的小熊领针:“屿屿,我们明天还能来看旋转木马,今天先回家好不好?”她说话时特意放慢了语速,目光始终和季屿保持平视,没让他有任何压迫感。
季屿的小脑袋微微动了动,却没抬头,只是攥着云瑾衣角的力道又紧了些。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紧紧抱着那套兔子绘本,绘本封面的边角被他按出了浅浅的折痕。这是他今天唯一主动要的东西,此刻像抱着什么珍宝,不肯松开分毫。
季沉站在一旁,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太了解季屿的反应了——不是抗拒回家,是抗拒“和云瑾分开”。自从云瑾两个月前搬来隔壁,季屿对她的接纳程度远超任何人,从最初的刻意躲避,到后来允许她递玩具,再到今天主动牵她的手,每一步都慢得像在走细钢丝,却又稳得让季沉意外。
“屿屿,不能这样。”季沉上前一步,试图轻轻掰开季屿的手,指尖刚碰到季屿的指缝,就感觉到小家伙的身体瞬间绷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立刻收回手,放缓了语气,“姐姐要回去睡觉了,明天……明天她还会来陪你读绘本。”
这话刚说完,季屿突然抬起头。他的眼神不像普通孩子那样灵动,反而带着点茫然的固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含糊的字:“不……姐姐,睡这里。”他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点生涩的停顿,却把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云瑾的心猛地一软。她知道季屿很少主动表达需求,刚才那句话,恐怕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她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荷糖——是季屿能接受的味道,之前医生说过,微凉的口感能帮他平复情绪。她把糖纸剥开,轻轻放在季屿的手心:“屿屿是想让姐姐留下来吗?”
季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把那块薄荷糖递到云瑾面前,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是他表达“分享”的方式。之前家里来了亲戚,给他带了最喜欢的草莓饼干,他都没舍得拿出来,此刻却愿意把刚到手的糖分给云瑾。
季沉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指尖悄悄松了松。他想起下午拍合照时,季屿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往自己肩膀上放的画面——那是季屿第一次主动触碰他。而现在,季屿又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挽留云瑾,这份信任,比任何治疗方案都让他觉得珍贵。
“屿屿,姐姐有自己的家,要回去吃饭、睡觉。”季沉试图再次解释,却看见季屿的眼眶慢慢红了。他没有哭出声,只是呼吸变得越来越快,攥着云瑾衣角的手开始轻微颤抖——这是情绪焦虑的前兆。季沉立刻停下话头,从口袋里掏出降噪耳机,刚想递给季屿,却被云瑾轻轻按住了手。
“季沉,别急。”云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她转头看向季屿,指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跟着他的节奏慢慢呼吸:“屿屿,我们一起数到十好不好?数完之后,我们做个决定。”
季屿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跟着云瑾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数:“一、二、三……”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很认真,数到十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云瑾,又看了看季沉,然后把怀里的兔子绘本往云瑾面前推了推,指了指绘本上的兔子窝——那是他在表达“可以住在这里”。
云瑾看着绘本上画得软软的兔子窝,又看了看季屿期待却又带着不安的眼神,心里有了决定。她转头看向季沉,嘴角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季沉,其实我今晚可以留下来。我明天调了休,不用早起,刚好也能帮你多照看着屿屿。”
季沉愣了一下,手里的小熊玩偶差点掉在地上。他下意识想拒绝,可话到嘴边,看到季屿悄悄放松的肩膀,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不介意吗?”季沉的声音有点发紧,“客房很久没收拾,可能需要……”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整理。”云瑾打断他的话,伸手接过季屿递来的绘本,轻轻翻到有兔子窝的那一页,“而且,我还想知道,这只兔子最后有没有找到胡萝卜田。”
季屿的眼睛亮了亮,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他伸手拉了拉云瑾的衣角,又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那是在催促“赶紧回家读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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