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马良为镇西将军,领敦煌太守,抚慰西域,督办屯田!”
“征西将军陈到,率东州兵五千,白毦精兵五百,即刻移镇武都!一则震慑陇右豪强,二则保障栈道修复,打通粮道!栈道一日不通,陈到一日不得离任!”
旨意如同惊雷,在厅中炸响。马超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他大步上前,双手接过那枚沉甸甸的青铜虎符。符上镌刻的“凉”字,笔锋遒劲,仿佛凝聚了整个凉州的重量。
这枚符节,比他当年在渭水畔执掌西凉军时的那枚,何止重了三分!这不仅是兵权,更是如山般的责任与陛下沉甸甸的信任。
诸葛亮起身,将羽扇轻轻覆在马超紧握虎符的手背上,温润的目光直视着这位桀骜不驯如今却肩负重任的猛将:
“孟起将军,西和诸戎,东拒曹魏,内抚百姓,守卫凉州这大汉西北屏藩的重任,陛下与亮,便全权托付于你了。望将军善体圣心,以社稷为重。”
他的话语温和,却字字千钧。
案几之下,马良宽大的袖袍中,一卷由刘备亲笔所书、加盖秘玺的密诏,其绢帛的背面,正因墨迹未干而悄然洇出些许痕迹。
诏书内容极为敏感:凡羌氐各部首领,有向骠骑大将军马超私赠金甲宝刀等逾制之物者,皆需将其部族名号、首领姓名,秘密记录在案,直报御前。
章武四年(224年)春,河西走廊的寒风终于收敛了锋芒。沉寂一冬的大地开始苏醒,驼铃悠扬与羌笛呜咽交织成奇异而充满生机的韵律,回荡在祁连山麓与戈壁绿洲之间。
骠骑大将军马超巡视至金城(今兰州),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位久经沙场的猛将也为之动容。昔日尸横遍野、烽烟四起的战场,竟已化作连绵起伏、新绿初绽的麦田!
田野间,一种形制奇特、无需畜力牵引的木制器械,正驮载着沉重的粮袋或成捆的蜀锦,在田垄间“吱呀”行进,稳健异常。这正是丞相诸葛亮为解转运之困,呕心沥血发明的“木牛流马”。
它们将蜀中的锦绣华章,源源不断地运往遥远的西域诸国;换回的,除了金银玉石,更有大量珍贵的苜蓿种子。
这些耐旱高产的牧草种子,已在汉军新垦的屯田里扎下根须,抽出嫩绿的新芽,为凉州未来的畜牧业点燃希望。
然而,当马超抵达酒泉郡守府,镇西将军兼敦煌太守马良,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却给他看了一份令人触目惊心的户曹统计竹简。
战后凉州在籍丁口,竟锐减至战前的三四成!千里沃野,十室九空!更有触目惊心的数字:
多达七万之众的羌人,因部落离散、首领战死或依附的豪强败亡,彻底沦为无家可归、无主可依的流民!
他们像戈壁上的风滚草,游荡在郡县边缘,既是潜在的不安定因素,更是亟待安抚的疮痍。
“将军请看!”
马良面色凝重,在案上铺开一张巨大的羊皮地图,朱砂鲜艳刺目,星星点点标注着各处新设的屯田区,旁边蝇头小楷记录着豪强的“贡献”与索求:
“敦煌大族阴氏,‘慷慨’献粟千斛,然所求者,乃河西走廊盐铁专卖之权!”
“武威豪强贾氏,‘自愿’出私兵三千助剿流寇马匪,然条件竟是免除其家族名下所有田产三年赋税!”
……
马超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古铜色的脸庞因愤怒而绷紧,眉宇间那道征战留下的旧疤愈发狰狞。
当年渭水河畔,银枪白马的“锦马超”,纵横捭阖,何曾向这些盘踞地方的豪强巨室低过头?他的骄傲在血脉中咆哮。
然而,案头那封由陛下密使星夜送来的成都密信,字字句句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穿了他的怒火:
“今留孟起镇西陲,非独拒曹魏于萧关之外,亦需弹压地方,防杨阜、赵衢辈阳奉阴违,复生叛心!当恩威并施,以稳为要!”
诸多隐患与忧虑,像无形的锁链,捆住了他拔剑的手。
是夜,马超屏退亲随,独自登上酒泉城楼。塞外的夜风带着未散的寒意,吹拂着他刚毅的面庞。
古铜色的肌肤刻满风霜,每一道纹理都是金戈铁马的印记,粗犷的眉宇间此刻却凝聚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解下佩刀,将伴随他征战半生的那杆虎头湛金枪,重重顿在冰冷的雉堞之间,枪缨在风中狂舞。
遥想当年,前将军关羽坐镇荆州,雄视江东,其处境之艰难,腹背受敌之凶险,不正如今日之己身?英雄相惜之情与孤臣守土之责,在他胸中激荡。
“兄长!”
急促的马蹄声踏碎夜色,打断了马超的沉思。胞弟、平北将军马岱风尘仆仆,押解着百余辆满载粮草的大车自祁连山北麓疾驰而回。他跳下马,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更有一份凝重:
“羌王烧当遣使,愿以五千头健硕牦牛,换我蜀中井盐十车,助我军民越冬。只是……”
马岱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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