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原议事堂的炭火添了新炭，烧得更旺了些，却依旧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与残留的、令人作呕的焦糊气味。雅丝娜已被像一滩烂泥般拖了下去，严加看管。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秦哲一人。他踱步到窗前，猛地推开厚重的木窗，刺骨的寒风夹着雪沫瞬间涌入，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也让他因审问而紧绷的神经稍微清醒了一些。
窗外，风雪似乎更大了。龙首原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点点火光在工坊和新建的窝棚区闪烁，那是秦族一万兄弟赖以存身的根基，也是无数双贪婪眼睛觊觎的宝藏。
“世家…后宫…西突厥…”秦哲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窗框，“千日防贼，终有一失。这次是运气好，抓了个探子，下次呢？谁能保证没有更隐秘的钉子？”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和深深的疲惫涌上心头。他秦哲可以带着兄弟们冲锋陷阵，可以绞尽脑汁搞发明创造，但要在这盘根错节的古代社会，尤其是帝都长安，编织一张属于自己的、可靠的情报网，监控那些暗流涌动的敌人，他深感力有不逮。李君羡的百骑司是皇帝的耳目，终究不是自己的臂膀。
“唉！”秦哲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对一直侍立在阴影中的秦杨说道，“阿杨，这次的事，给我们敲了警钟。光靠外面那些巡逻的红棍，防不住真正的暗箭。百骑司是陛下的眼睛，不是我们的耳朵。”
秦杨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断了一条腿、用细绳勉强固定的破旧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深邃。他立刻明白了秦哲的忧虑：“大哥的意思是，我们也该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
“没错！”秦哲点头，眼神锐利起来，“必须要有！而且要快！要捏在自己人手里！不能指望外人。你脑子活络，想想怎么弄？搞一个类似百骑司的组织出来，专门负责情报收集、内部监控、反谍渗透！”
秦杨的嘴角，罕见地勾起了一丝带着点少年意气的狡黠笑容，这在他素来沉静的脸上显得格外生动：“大哥，其实…我早就琢磨这事儿了。架构都想好了，就等你点头。”
“哦？”秦哲来了兴趣，“说说看？”
“百骑司是皇帝的鹰犬，黑冰台是秦朝的暗卫，锦衣卫是明朝的煞星…”秦杨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神采，“那咱们…就搞‘不良人’！怎么样？”
“不良人？”秦哲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哈！你小子！是那个唐朝小说里的不良人？那个帅得掉渣、神出鬼没、专门处理‘不良事’的不良人？”
“对对对！就是那个！”秦杨难得地笑出了声，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大哥你也看过啊！那飞鱼服，那绣春刀，那腰牌…关键是那种藏于市井、监察百官、无所不在的神秘感和威慑力！虽然咱们现在没飞鱼服绣春刀，但这名字响亮，架构也现成的可以借鉴！信息收集、内部肃清、对外渗透、特殊行动…全都能囊括进去。最关键的是——帅！咱们秦族的情报组织，名字必须响亮！”
秦哲也被秦杨的情绪感染，连日来的阴霾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中二”提议驱散了些许，他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秦杨的肩膀：“好！好一个不良人！就它了！名字够帅，够神秘，也够贴切！阿杨，这件事交给你，我放心！立刻着手准备！核心成员必须是我们绝对信得过的老兄弟！要快，要隐秘！钱、人，我给你开绿灯！尽快把这‘不良人’的架子搭起来，把咱们龙首原的‘天网’给我织起来！”
“明白！大哥！我这就去办！”秦杨精神一振，压抑了许久的“情报头子”之梦仿佛有了实现的可能，他推了推眼镜，眼中再无戏谑，只剩下沉甸甸的责任和跃跃欲试的锋芒。
送走秦杨，秦哲脸上的笑意迅速敛去，重新被凝重取代。他大步走出议事堂，对着在风雪中肃立待命的秦战吼道：“阿战！”
“在！大哥！”秦战如同标枪般挺立。
“今晚的事，看到了？听到了？”秦哲的声音如同寒风刮过铁片，“咱们的家底，让人惦记上了！明天！天一亮就给我动起来！第一，把烧出来的‘泥浆’（水泥）！给我铺！铺满整个龙首原所有主要道路和工坊区地面！老子要让它寸步难行，再想无声无息摸进来，踩在硬地上给老子发出响动！”
“第二！传我的死命令给所有一万兄弟！”秦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气，“从现在起，给我把眼睛擦亮！耳朵竖起来！盯死！盯死那些从外面雇来的工匠！盯死每一个靠近龙首原的大唐村民！谁敢私下打听工坊里的事，谁敢往外传递一个字，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律按内奸论处！帮规处置！绝不姑息！”
“第三！”秦哲指向远处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尚未完全合拢的围墙轮廓，“围墙！给我日夜赶工！三班倒！人停活儿不停！必须尽快合拢！围墙建好之后，上面也给老子安排人！同样是三班倒！昼夜不息地给我看着！每段墙头，给我配上‘千里眼’（望远镜）！我要龙首原周围方圆几里，一只耗子跑过去，都得给我看清楚是公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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