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的走廊在深夜里泛着冷白的光,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沈砚打了个轻颤。解剖室的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更浓重的福尔马林气息,像层无形的薄膜,隔开了外面的世界。
他推开门,反手扣上时,金属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嗒声。这是他刻意选择的时间,凌晨三点,监控切换的间隙,值班的保安在监控室打盹——他需要绝对的安静,来做这场不能被记录的比对。
李萍的尸体躺在解剖台上,盖着白布的轮廓在无影灯下显得格外单薄。沈砚走到操作台边,打开了两个证物箱。左边是张岚案的全部资料,透明袋里装着从颈部提取的纤维样本,照片上的勒痕被放大到占据整个屏幕;右边是刚整理好的李萍案证物,标签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他戴上双层乳胶手套,指尖触到冰冷的鼠标时,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从发现姐姐的补充尸检报告开始,这个动作就成了本能——恐惧与决心在血管里交战,最终总是后者占上风。
屏幕上弹出两张并排的照片。左边是张岚的颈部特写,两条索沟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表层细索勒痕的锯齿状边缘清晰可见,深层压痕的边缘泛着青紫色的皮下出血;右边是李萍的颈部,虽然被水泡得有些肿胀,但伤痕的形态几乎是镜像复刻。
“开始吧。”沈砚对着空气低语,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调出专业比对软件,将两张照片的比例校准,然后用红色标线沿着勒痕的边缘勾勒。
线条重合的瞬间,他的呼吸顿了半拍。
表层勒痕的宽度都是0.3厘米,锯齿状表皮剥脱的角度相差不超过2度,甚至连第三处最浅的划痕位置都完全对应。沈砚放大图片,将张岚勒痕边缘一处几乎难以察觉的皮肤褶皱标记出来——那是绳索在收紧时,被受害者颈部的骨骼凸起顶出的细微变形。
当他在李萍的照片上找到完全相同的褶皱时,手套里的掌心已经沁出了汗。这不是巧合,褶皱的位置、角度,甚至深浅变化的梯度,都像是用圆规量过一般精准。
他切换到深层压痕的比对。张岚的深层压痕呈现出明显的“双重受力”特征,左侧边缘有3毫米的凹陷,对应着肌群出血最严重的区域;李萍的压痕上,同样的位置有同样的凹陷,出血范围的扩散形态像两片重叠的树叶。
“力度分布规律一致。”沈砚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解剖室里格外清晰。这意味着施加力道的方式完全相同,甚至连发力时手腕转动的角度都分毫不差——就像同一个人用同一只手,按下了两次相同的印章。
最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勒痕边缘那些细碎的擦痕。张岚的左颈勒痕上,有三道几乎平行的浅痕,长度不超过0.5厘米,是凶手的指甲无意中刮过皮肤留下的。当时他就注意到,这些划痕的间距很特别,像是修剪过的指甲边缘留下的印记。
现在,李萍的右颈勒痕上,同样出现了三道浅痕。沈砚将两张照片的局部放大到极限,用标尺测量后发现,划痕的间距误差不超过0.1毫米,甚至连最末端那道微微弯曲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指甲修剪形状一致。”他又写下一行字,笔尖在“一致”两个字上停顿了很久。这已经不是技术层面的相似,而是属于某个人的、独一无二的印记——就像指纹,藏在暴力留下的伤痕里。
同一双手。
这个结论像块铅块,沉沉地坠在沈砚的胃里。从沈晴的补充记录,到张岚的尸检报告,再到李萍的伤痕,跨越十年的三道勒痕,出自同一双手。这个人不仅冷静、残忍,还拥有惊人的控制力,能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受害者身上,复制出几乎毫无差别的伤害。
他摘下手套,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显示器的光映在眼底,让那些红紫色的勒痕仿佛活了过来,在黑暗里扭动、攀爬。十年前,这双手扼住了姐姐的脖颈;现在,它又接连夺走了张岚和李萍的生命。老疤的死,恐怕也逃不开这双手的掌控。
沈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来钉死这个结论。
他打开了另一个文件——两份尸体的皮肤组织切片报告。在显微镜下,张岚颈部勒痕处的皮肤弹性纤维断裂形态呈“阶梯状”,这是特定力度和角度下才会出现的特征;而李萍的切片样本里,同样的阶梯状断裂分布在完全相同的位置。
“纤维断裂模式吻合。”
最后一项比对完成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泛出了鱼肚白。沈砚靠在椅背上,盯着屏幕上重叠的红色线条,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所有的细节都在尖叫着指向同一个答案:这不是模仿,不是巧合,是同一个凶手,用同一种手法,完成的系列谋杀。
他关掉比对软件,将结果加密保存到私人硬盘里。这些证据太过敏感,在确定更多线索前,不能轻易交出去——尤其是在张野的嫌疑还没洗清的情况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