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就在他即将被彻底拖入黑暗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骨头断裂的声音,从他的右臂传来!
那股被他暂时遗忘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在这一刻,如同火山爆发,猛烈地,将他那即将沉沦的意识,狠狠地,炸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
他看到的,不再是母亲的脸,而是一张由无数痛苦人脸组成的、正在蠕动的、狰狞的“肉瘤”!
他想起了一切。
纸人村、青具捞尸人、会吃影子的渡口、不说谎的说书人……
他想起了,他的父母,早已死了。
他没有家。
“啊——!!!”
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愤怒的嘶吼,从陈九的喉咙里,爆发了出来。
他没有去挣扎,没有去后退。
他抬起自己那只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右臂,用尽了全身的、最后的一丝力气,朝着那张正在蠕动的、由他母亲幻象变成的“肉瘤”脸,狠狠地,一拳挥了出去!
“砰——!!!”
这一拳,没有打在任何实体上。
它打碎的,是“记忆”本身。
那张“肉瘤”脸,在接触到陈九拳头的瞬间,像一面被重锤击碎的玻璃镜片,“哗啦”一声,瞬间,碎裂成了无数片!
紧接着,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塌。
温暖的砖瓦房,碎裂了。袅袅的炊烟,消散了。父母的身影,化作了飞灰。
所有美好的、温暖的幻象,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残忍地,撕得粉碎。
黑色的琉璃地,惨白的天光,扭曲的废墟……那个冰冷、死寂、令人绝望的“归墟”,再次,回到了他的眼前。
幻象破碎。
陈九,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他看着自己那只因为用力过猛,而再次裂开、鲜血淋漓的右臂,又看了看地上那些正在缓缓消失的、幻象的碎片。
泪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脸上,滴落下来,在黑色的琉璃地上,晕开了一朵朵小小的、凄美的花。
他知道,在这条路上,他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他自己。
因为,他自己的记忆,就是最致命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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