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兴土木、好神仙,对美色的贪恋更是刻在骨子里,虽然皇宫里琼楼玉宇间永远飘着香雾,宫娥彩女如织,却填不满赵佶那颗躁动的心。
在这片脂粉堆里,郑皇后虽稳居后位,却早已失了往日的鲜活;王贵妃、乔贵妃温婉有余,却少了几分勾魂摄魄的灵动;唯有大小二刘贵妃,曾先后占据徽宗的心。大刘贵妃出身微末,却凭一张芙蓉面、一双含情目得宠,接连生下三皇子赵椹、赵模、赵榛,本是风光无限,却在政和三年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徽宗悲痛不已,破例追册她为明达皇后,连辍朝三日,可见情意之深。
可是帝王的悲伤从来都是短暂的。大刘贵妃的丧期刚过,徽宗便因少了枕边人而郁郁寡欢。内侍杨戬最善揣摩圣意,竟想起了一个人,这人也姓刘,本是汴梁酒保之女,早年入宫在崇恩宫当差,侍奉哲宗的元符皇后刘氏。后来元符皇后因干预朝政、私德有亏,被徽宗追责,自缢而亡,宫中使女尽数放还,小刘不愿归家,便寄居在宦官何诉家中。
杨戬向徽宗进言时,特意强调:“那小刘娘子容貌,比明达皇后还要艳上三分,且机灵乖巧,定能解陛下烦忧。”徽宗一听,顿觉心痒难耐,当即命杨戬将人召入宫中。初见时,小刘一身素衣,却难掩眉目间的风情: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尤其一笑时,颊边梨涡浅浅,竟比大刘贵妃多了几分娇俏。徽宗一见倾心,当夜便留她侍寝。
更让徽宗着迷的是,小刘不仅貌美,还极善创新。她设计的宫装,或用蹙金绣出缠枝莲,或用素绫裁出流云纹,每一件都引得六宫效仿;她梳的发髻,将珍珠串成细链绕在发间,行走时叮咚作响,被宫人称作“垂珠髻”。这般蕙质兰心,让徽宗愈发宠爱,不到两年便将她从才人升为贵妃,连往日受宠的韦妃等人,都被冷落在一旁。小刘贵妃也争气,接连为徽宗生下三男一女,地位更是稳如泰山。
可徽宗骨子里的风流,哪能被一人束缚?政和六年上元节,延福宫张灯结彩,徽宗借口“与民同乐”,带着蔡攸、王黼及几个心腹内侍,乘着小辇微服出宫。彼时的汴京城,街上车水马龙,商铺鳞次栉比,歌楼里的丝竹声、摊贩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比宫中多了几分鲜活。徽宗东瞧西望,目光突然被街旁一座小楼吸引,只见二楼的窗帘轻轻晃动,露出一张俏脸,眉梢眼角带着几分慵懒的媚意,竟让他瞬间失了神。
“陛下,那是名妓李师师的住处。”王黼凑上前低声道。王黼也是风流人物,与李师师早有往来,见徽宗动心,立刻撺掇道:“陛下微服而来,无人识得,不如进去坐坐?”蔡攸在一旁犹豫:“这恐不合礼制……”徽宗却早已按捺不住,摆了摆手:“略去君臣名分,只当寻常游赏便是。”
王黼引着徽宗刚跨进李师师宅第,院角那株老梅便送来一阵暗香。未等细品,楼上传来细碎的环佩声,只见李师师身着杏色罗裙,裙角绣着几枝浅粉桃花,随着下楼的步子轻轻晃荡。她走到三人面前,屈膝行礼时,鬓边那支赤金点翠步摇叮咚作响,抬眼的瞬间,目光与徽宗撞个正着,没有宫中妃嫔的惶恐垂眸,反而带着几分探究的笑意,似要将这位“寻常贵客”的心思看透。
徽宗这才看清她的模样:眉如远山被晨雾染过,软而不淡;眼似秋水映着星光,亮而不妖。最难得的是那份气质,不像宫中女子那般被规矩束得拘谨,倒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鲜活。笑时颊边梨涡浅浅,不笑时眼底也藏着故事,连那裹着红色绣鞋的三寸金莲,走在青石板上都如弱柳扶风,每一步都似踩在人心尖上。徽宗只觉心头一热,先前对小刘贵妃的情意,竟瞬间被这陌生女子的风情压了下去。
入了堂屋,李师师亲手奉上清茗,茶盏是月白瓷的,茶汤嫩绿透亮,还飘着一片新鲜的茉莉花瓣。不多时,侍女端来精致小菜:琥珀色的醉蟹、莹白的水晶虾饺、翠色的凉拌荠菜,连摆盘都透着巧思,不像酒楼的粗陋,倒似闺中细作。徽宗故意诌了个“赵乙”的假名,说自己是江南来的富商;蔡攸跟着说自己是“蔡伴当”,王黼则捏了个“王二郎”的名号。李师师听着,嘴角微微上扬,端茶的手指轻轻一顿,似是看穿了这拙劣的谎言,却不点破,只笑着说:“三位贵客远道而来,小女子当尽地主之谊。”
酒过三巡,烛火渐明。李师师起身走到堂中,取过一旁的琵琶,轻拢慢捻,开口唱了首《鹧鸪天》。她的嗓音清亮如溪泉,却又带着几分婉转的柔媚,唱到“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时,眼波轻轻流转,恰好与徽宗的目光相遇。徽宗听得入了迷,手中的酒杯悬在半空,连酒液洒在衣袍上都浑然不觉,宫中妃嫔也会唱曲,却总少了这份烟火气里的勾魂摄魄,仿佛这歌声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是从人心底最软的地方流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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