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低阶赌摊区的喧嚣,如同一个巨大的、永不疲倦的蜂巢,嗡嗡作响,将贪婪、侥幸、失望与瞬间的狂喜搅拌在一起,发酵出令人头晕目眩的浑浊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劣质烟草味、以及各种矿石、草药、甚至血腥混合的复杂味道。吆喝声、叫骂声、叹息声、偶尔夹杂着几声短促的狂笑,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每一个踏入此地之人的神经。
李玄真,顶着“李富贵”那张带着市侩与些许土气的脸,此刻正站在一个规模颇大的赌石摊前。摊主是个留着两撇油亮山羊胡的干瘦老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褐色绸褂,眼神却像淬了油的琉璃珠子,滴溜溜地转,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世故。他面前的地上,杂乱无章地堆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原石,表皮大多粗糙黯淡,布满风化的痕迹和泥土,像刚从某个废弃矿坑里扒拉出来的顽石。标价牌歪歪斜斜地插在石堆里,从几块劣灵到几十劣灵不等,最显眼的位置摆着几块磨盘大小、标价上百劣灵甚至一块下品灵石的“镇摊之宝”,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却鲜少有人真正下手。
摊子周围已经围了七八个修士,大多是炼气中后期的散修,穿着各异,但脸上都带着相似的、混合着渴望与谨慎的神情。他们或蹲或站,有的拿着放大镜似的简陋法器对着石头表面细看纹路,有的闭目凝神,运起微弱的灵力试图感应内部,有的则干脆用手摩挲,用鼻子嗅闻,仿佛能从那些冰冷的石头上闻出财富的味道。
李玄真挤进人群,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好奇和跃跃欲试,又带着点囊中羞涩的窘迫。他学着旁边人的样子,拿起一块拳头大小、表皮灰黑、坑坑洼洼的原石掂量着,入手沉重冰凉。
“老板,这块怎么卖?”他操着一口带着点外地口音的腔调问道。
山羊胡老头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报了个数:“八块劣灵。”
“八块?”李玄真“惊呼”一声,像是被烫到一样差点把石头扔出去,“这么贵?这…这看着跟河滩上的鹅卵石没两样啊!”
旁边一个正用指甲抠着另一块石头缝隙的瘦高修士嗤笑一声:“新来的吧?赌石赌石,讲究的就是个‘赌’字!外面看着越不起眼,里面说不定越有货!当然,也可能就是块废料,全看眼力和运气!”
李狗蛋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副受教的表情:“哦哦,原来如此!受教了受教了!”他装模作样地又拿起几块石头看了看,最终挑了三块最便宜、看起来也最“废”的边角料——一块表皮布满裂纹的扁平石头(五劣灵),一块形状歪歪扭扭像块烂木头(三劣灵),还有一块只有鸡蛋大小、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小石头(两劣灵)。
“老板,就这三块吧。”他“肉疼”地从腰间那个瘪瘪的劣灵袋子里数出十块劣灵,小心翼翼地递给山羊胡老头。
老头收了钱,脸上没什么表情,指了指旁边一个光着膀子、肌肉虬结的壮汉:“阿彪,开石。”
那叫阿彪的壮汉应了一声,接过李玄真递来的第一块——那块布满裂纹的扁平石头。他拿起一把沉重的、带着锯齿的黑色石刀,动作熟练而稳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赌石摊的乐趣,很大一部分就在于这开石的瞬间,期待与失望的碰撞。
“咔嚓!”
石刀精准地沿着石头中央一道天然裂纹切入,轻松将其一分为二。
断面粗糙,灰白一片,毫无光泽,只有几缕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逸散出来,随即消散在空气中。
废石!
“唉…”周围响起几声失望的叹息,也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李玄真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垮了下来,五官几乎皱成一团,声音带着哭腔:“哎呀!亏了亏了!五块劣灵啊!够我吃好几顿肉了!”他懊恼地跺着脚,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王铁柱在一旁适时地露出憨厚的担忧表情:“少爷…要不…咱别玩了?省点钱…”
李狗蛋“倔强”地一挥手:“不行!本少爷就不信这个邪!开第二块!”
第二块是那块歪歪扭扭的“烂木头”。阿彪这次换了角度,石刀带着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切下。
“嗤…”
石皮剥落,露出里面依旧是灰白色的石质,但这次,在靠近中心的位置,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黄色光晕!
“咦?有点东西?”有人低呼。
阿彪动作不停,小心翼翼地继续切割、打磨。最终,一块指甲盖大小、色泽浑浊、灵气微弱、勉强能算作下品灵玉的黄色晶体被剥离出来,躺在石屑之中。
“哟!出玉了!虽然是下品中的下品,灵气稀薄,但总归是玉!”山羊胡老头终于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地宣布,“运气不错,小兄弟。这块‘黄泥玉’,市价大概值个七八块劣灵吧。”
“中了!我中了!”李玄真瞬间“变脸”,刚才的懊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夸张到极点的狂喜!他猛地跳了起来,双手高举,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刺耳,在嘈杂的赌摊区都显得格外突兀,“哈哈哈!我就说嘛!本少爷鸿运当头!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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