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地深处,那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终于被浓郁的草药苦涩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冰魄石的阴寒所取代。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大黑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破风箱般的嘶鸣,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带着粉红色血沫的气流,在它巨大的鼻孔前形成小小的、转瞬即逝的雾团。
李玄真背靠着虬结的树根,感觉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后背被碎石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体内灵力更是如同被彻底榨干的枯井,连运转《混元功》都显得滞涩艰难。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身边。
王铁柱蜷缩在几步开外,靠着另一块布满青苔的岩石,已经沉沉睡去。他的一条手臂被撕开的布条胡乱包裹着,深可见骨的伤口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深绿色的草药糊,那是他嚼碎了最后一点止血草敷上去的。草药糊被渗出的鲜血染成了暗褐色,边缘已经有些干结。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锁着,偶尔会因为手臂的疼痛而发出无意识的、细微的抽气声。他的另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护在胸前,那里贴身藏着他视若珍宝的、装着母亲遗物的破旧小布袋。
二哈则趴在王铁柱脚边,耳朵却警惕地竖着,一双狗眼半眯着,视线时不时扫过气息微弱的大黑,又警惕地望向洼地入口的方向。它黄色的毛发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尾巴紧紧夹在后腿间,显然还未从之前的惊魂逃亡中完全恢复过来,但守护的本能让它强撑着保持警戒。
而洼地的中心,那座“黑色的山峦”依旧静静地侧卧着。大黑胸腹处那几道最狰狞的撕裂伤,被厚厚的、深褐色的草药糊覆盖着,虽然依旧触目惊心,但至少不再有鲜血汩汩涌出。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双臂和肩膀,被几块粗糙扭曲、闪烁着黝黑金属光泽的沉铁矿石牢牢固定着,外面再用坚韧无比的暗绿色藤蔓一圈圈死死捆扎,打成了粗陋而结实的死结。这沉重的“铁臂”让它看起来像个笨拙的傀儡,却也强行矫正了那可怕的骨骼扭曲。
大黑巨大的熊头微微耷拉着,赤红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痛苦。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的“咕噜”声。它似乎想动一动,但仅仅是尝试着抬了抬被固定住的前臂,便牵动了全身的伤势,痛得它发出一声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引得那些沉铁夹板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李玄真看着这一幕,心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愧疚、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几乎要将他淹没。是他,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金丹大道”和那足以颠覆认知的“秘密”,将这头憨厚、强大、贪吃又讲义气的熊妖,拖入了这几乎必死的境地。它本可以在这片属于自己的领地里,自由自在,称王称霸,享受着王铁柱偶尔供奉的烤肉,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可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自责救不了大黑,也救不了他们自己。
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动作牵扯到背后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小心翼翼地从腰间解下那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又伸手从怀里摸出贴身收藏的两样东西——一个散发着惊人热力、微微震颤的温润玉壶,以及一个触手冰凉刺骨、盒盖凝结白霜的玉盒。
地火灵髓!冰魄奇石!
这两样东西一出现,洼地里那沉闷压抑的气氛似乎都为之一变。一股精纯磅礴、仿佛蕴含着大地熔岩之力的炽热气息,与另一股阴寒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气息,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交融,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连大黑那粗重的呼吸都似乎因为这能量的波动而微微停滞了一瞬。
李玄真的目光落在那个温润的玉壶上,眼神变得无比灼热。他能清晰地“听”到壶内那如同岩浆般粘稠、狂暴的能量在奔涌咆哮!那是足以让任何筑基修士为之疯狂的至宝!淬炼金丹,提升金丹品质的无上灵物!有了它,再加上冰魄石的中和与稳固,他那枚介于虚实之间的淡紫色“金丹雏形”,终于有了彻底凝实、破茧成蝶的可能!
“筑基巅峰已稳…金丹大道…就在眼前!”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历经千辛万苦、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后,终于看到希望曙光的激动与渴望。这壶灵髓,就是叩开金丹大门的钥匙!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那个散发着阴寒气息的玉盒。盒子里,是那具布满裂痕的晶莹骸骨,以及石壁上那用干涸黑血书写的、触目惊心的遗言。
“九重雷劫…皆是虚妄…飞升…是局!万灵为薪…供养上界…”
骸骨主人那绝望而不甘的呐喊,如同冰冷的魔咒,再次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那字里行间透出的恐怖真相,像是一盆彻骨的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因获得灵髓而升腾起的火热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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