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林霄!冷静!按计划来!记住,你是去送‘求职信’的,不是去刺王杀驾的!虽然效果可能差不多…” 他不断地做着心理建设,反复默诵着奏疏里最尖锐、最可能吸引眼球的关键句子,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着等下要做的动作、要展现的表情、要呼喊的语调。
时间在极度焦虑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太阳逐渐升高,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却根本无法驱散他内心越来越浓重的寒意和恐惧。
他看到有一些低品级的官员或者吏员模样的人,开始在午门外广场的边缘区域小心翼翼地活动,似乎是在等待可能的传唤,或者办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外围事务。他们的出现,预示着朝会可能已接近尾声。
“快了…就快散朝了…最后的时刻要来了…”
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地盯着那扇巨大的、紧闭的、象征着至高皇权的朱红宫门。他试图想象着门后那场正在进行的、决定着帝国走向的朝会,想象着那位端坐在龙椅上、掌握生杀予夺大权、性情难以揣测的洪武皇帝。
此刻的朝会上正在议论什么?皇帝会因为什么事情而龙颜大怒吗?还是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稍感愉悦?这种情绪会对他接下来的行动产生未知的影响吗?
一切都是未知。而这种对未知的等待,最为煎熬。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有好几次,那求生的本能甚至压过了决绝,让他产生了立刻转身、逃离这一切的强烈冲动。但每次,他的手都会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硬硬的油纸包,想到即便逃回去,等待他的也依旧是漫无止境的饥饿、病痛和最终的死亡,那股冲动便又被强行压了下去,转化为更深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不成功,便成仁!妈的,拼了!二十年后…算了,不想二十年后了,就今天!就现在!”
为了转移几乎要崩溃的注意力,他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散朝后官员们可能的行走路线,在脑海中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等会儿要跪下的最佳位置。他注意到那个巨大的石狮子旁边,确实是个理想的选择,它似乎刚好处于侍卫固定岗哨视线的一个交汇盲区,又距离官员们散场的主要路径足够近。
他甚至开始脑补等会儿可能会出现的围观群众的反应。他们是会惊讶地围拢过来?还是会露出事不关己的冷漠?或是发出讥讽的嘲笑?这些混乱的思绪填满了他紧绷的大脑。
就在他心神不宁、胡思乱想之际——
“嘎吱——吱呀——”
一声沉重、悠长、仿佛来自远古的巨响猛地划破了相对寂静的空气!
午门那两扇巨大无比、象征着皇权威严的宫门,正在被缓缓推开!
早朝结束了!
林霄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直接从喉咙里蹦出来!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部涌向了头部,让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耳鸣,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黑朦。
他看到官员们如同开闸的潮水般,从那深不可测的门洞内络绎不绝地涌出。他们按照品级高低,或骑着高头大马,或乘坐着简陋的轿子,或三五成群地步行,相互低声交谈着,面容上带着各式各样的表情,朝着不同的方向逐渐散去。
就是现在!
林霄最后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吸进肺里。他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犹豫、所有的侥幸心理,全部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的一个角落,并用理智的铁锁将其死死封住。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空洞了一瞬,随即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刻意营造出的狂热所取代(既是演给别人看,也是演给自己看)。
他猛地扔掉了赖以支撑的木棍,等下跪着也用不着了,用尽全身力气整理了一下根本不可能整齐的衣冠,然后迈开双腿,用一种近乎悲壮的、义无反顾的姿态,朝着那个选定的、巨大的石狮子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他的出现,他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着和神态,立刻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一个衣衫褴褛、面无人色的穷秀才,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诡异,直勾勾地、毫不避讳地朝着宫门方向走来,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几名外围巡逻的侍卫几乎立刻注意到了他,他们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手无声而迅速地按上了腰间的刀柄,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随时可以扑击的姿态。
林霄对这一切投来的目光和潜在的威胁恍若未见,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即将扮演的、那个“死谏忠臣”的角色里。他的世界缩小到只剩下前方的目标。他走到距离石狮子约十步远的地方,这里已经非常接近散朝的官员队伍,他甚至能隐约听到一些官员关于政务的低声交谈片段。
就是这里!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那巍峨的宫门和络绎不绝、正因他的突然出现而略显诧异的官员队伍,运足了全身的力气,用那练习了无数遍、此刻混合着沙哑、悲怆和一种歇斯底里爆发力的嗓音,猛地高呼出声:
“陛下——!!!江宁秀才林霄——有本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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