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至少那只完好的眼睛是如此,先是扫过柯尔特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然后立刻落在他身后那个显得格格不入、局促不安、抱着寒酸包裹的莱恩身上。他的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形成一个深深的、饱经风霜的“川”字,脸上的伤疤也随之扭动,显得更加凶恶。
“柯尔特。”老兵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粗糙的砂纸在生锈的铁板上反复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什么事?我这儿不是酒馆,没空招待闲人,也没空听你扯淡。”他的目光像两把无形的探针,上下打量着莱恩,毫不掩饰其中的挑剔、怀疑和一丝毫不感兴趣的漠然,“这豆芽菜又是谁?你新捡的跟班?细皮嫩肉的,一阵风就能吹跑,老子这儿可没多余的粮食养吃闲饭的废物点心。”
莱恩被他那审视货物般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颊发热,下意识地想把自己那双因为长期浸泡鞣料和冷水而有些红肿、甚至带着细微裂口的手藏到身后,仿佛那是一种耻辱的证明。
柯尔特似乎早已习惯对方这种粗鲁直接、充满排斥的态度,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好:“‘锤柄’,别废话。给你送个人。莱恩,以后在你这儿干活。”他甚至连介绍都吝啬得多给几个字。
名叫“锤柄”的老兵独眼(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猛地一瞪,那只完好的眼睛里瞬间冒出火气:“送我个人?柯尔特,你他妈当我这是什么地方?垃圾堆吗?还是废料回收站?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我这儿塞?!”他的大嗓门猛然拔高,甚至一度压过了旁边沉重的打铁声,引得附近几个正在抡锤的铁匠和打磨零件的学徒都好奇地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看了过来。“这小子看起来瘦得跟柴火棍似的,风一吹就倒!你让他来我这儿?他能抡得动锤子还是使得动锉刀?怕是连一桶淬火水都提不动!老子这儿是前线维修所,是要出活保命的地方!不是他妈的育儿堂!”
他的怒吼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空气里,每一句都让莱恩的脸更白一分,感到一阵阵火辣辣的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沉入谷底的害怕。他害怕被拒绝,害怕被这头钢铁巨兽吐出去,害怕真的被证明是毫无用处的累赘。他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周围那些投来的、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
柯尔特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语调平稳得令人窒息:“他没说要抡锤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莱恩那双试图藏起来的手,“他手还算稳,眼睛也够尖,认得几个字。你这边符文维护的人手,尤其是打下手处理基础活的,不是一直不够用,还总抱怨来的都是蠢货吗?让他去试试,处理最基础的【坚固】、【锋锐】符文维护,清理、补线、充能,总比你们那些把符文当装饰花纹描、动不动就搞炸了的蠢货学徒强点。”
“锤柄”狐疑地再次上下打量莱恩,目光尤其在他那双虽然粗糙却手指细长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又盯着他那双因为紧张而有些闪烁、却似乎确实比常人更清亮些的眼睛:“就他?就这豆芽菜?符文维护?柯尔特,你莫不是来的时候喝了路边摊的假酒,烧坏了脑子?那些娇贵玩意儿,是需要…”他似乎想强调什么,但被柯尔特不耐烦地打断了。
“废什么话。”柯尔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硬度,如同淬火的钢,“人交给你了。最脏最累的杂活、跑腿、清理,都归他。能学多少,看他自己造化。死了,残了,被符文反噬烧坏了脑子,也不用你负责。”他说得冷酷无比,斩钉截铁,仿佛在交代一件物品的处理方式,甚至懒得多加一句警告或提醒。
“锤柄”盯着柯尔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看了好几秒,腮帮子的肌肉咬得紧紧的,似乎在权衡着什么。他又扭头看了看紧张得几乎要缩成一团、脸色苍白的莱恩,目光在他那身破旧衣服和那个小包裹上扫过。最终,他像是被迫吞下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猛地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没好气地挥了挥他仅存的、粗壮有力的右手,仿佛在驱赶苍蝇:“妈的…行!行!行!算老子他妈的上辈子欠你的!柯尔特,你小子就会给老子找麻烦!”
他猛地转向莱恩,独眼中射出凶悍的光芒,声音如同炸雷般吼道:“小子!听见这个冰块脸说的没?!以后你就归老子管了!别指望在我这儿有什么好日子过!学徒?屁!你就是老子这儿最低等的打杂的!那边的角落,”他随手指向一个远离火炉、光照不足、堆满了如同小山般待修理破损皮甲、散发着浓重汗臭、血污和霉烂味的阴暗角落,“看见没?!那堆破烂!今天天黑之前,把所有还能拆下来的金属扣具、铆钉、衬片,全他妈给老子拆下来,擦干净,分类放好!皮子,能用的刮干净,不能用的扔到那边废料堆去!干不完,今晚没饭吃!明天的也没有!”
命令粗暴直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铁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甚至没有一句关于工具在哪里、如何拆卸的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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