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宣南会馆的油灯彻夜未熄,灯芯结着长长的灯花。
吴昌时将 “复社”“几社” 的名册狠狠拍在案上,名册边缘撞得卷边。
烛火映着他涨红的脸。
“曹于汴被腰斩,修吾先生(李三才)明日就要问斩!东林党快被斩尽杀绝了!”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穿透人心的煽动性。
“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陛下纵容厂卫滥杀忠良?”
董廷献攥紧腰间的折扇,扇骨 “咯吱” 作响,几乎被捏断。
“昌时兄说得对!修吾先生是东林讲师,他若死了,下一个就是咱们这些读书人!”
三十余名文社首领围坐桌边,互相交换着眼神。
从最初的犹豫,渐渐变成咬牙切齿的决绝。
“我‘应社’愿出五十人!”
“‘南社’百余名举子听候调遣!”
“‘浙西社’包了前门的路障!”
此起彼伏的响应声中,吴昌时站起身,高举酒碗,酒液晃出溅在袖口。
“明日清晨,直扑锦衣卫诏狱!救出修吾先生,与天下士林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众人齐声高呼,酒碗相撞的脆响,盖过了窗外的虫鸣。
酒液洒在青砖上,晕开一片片深色印记。
像极了即将溅落的血。
次日天未亮,正阳门西北的街道就被青衫淹没。
吴昌时、董廷献走在最前,身后跟着四百余名举子。
人人手举桑木做的 “救李公”“除厂卫” 木牌,木牌上的字被露水打湿,晕成一团。
脚步踏得地面 “咚咚” 作响,震得路边的灯笼晃出残影。
“修吾先生无罪!”
“魏忠贤祸国殃民!”
口号声震醒了沉睡的京城。
路边的百姓 “哐当” 关紧木门,只有几个胆大的从门缝里探头,眼神满是惊惧。
队伍行至锦衣卫诏狱门前,董廷献猛地挥手。
“停下!就在这儿,找魏忠贤要人!”
举子们立刻围成半圆,将诏狱的朱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木牌敲击门板的 “砰砰” 声与呼喊声交织,震得门环 “哐当” 乱晃,铁锈簌簌掉落。
“吵什么吵!” 诏狱大门 “吱呀” 打开,百户吴孟明带着二十余名校尉冲出来,腰刀出鞘,寒光凛凛。
董廷献上前一步,指着吴孟明的鼻子怒斥。
“你们凭什么关押修吾先生?快把人放出来,不然我们就闯进去!”
“闯进去?” 吴孟明冷笑,唾沫星子溅在董廷献脸上。
“诏狱是皇家禁地,你们这群酸秀才,也敢在此撒野?”
他伸手去推董廷献。
“滚开!再闹以谋反论处!”
董廷献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身后举子身上,怒火瞬间爆发。
“动手!给我教训这群阉党走狗!”
举子们本就憋着火,此刻蜂拥而上。
有的抢校尉的刀,有的用木牌砸人,还有人抱住校尉的腿往地上拖。
校尉们猝不及防,很快被打得鼻青脸肿。
吴孟明的官帽被打掉,头发散乱如鸡窝。
一名校尉的刀 “哐当” 落地,被举子一脚踢进阴沟。
“反了!反了!” 吴孟明嘶吼着拔刀,却被两名举子死死按住手腕,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疾驰而至,尘土飞扬中,左都督骆思恭率五十名精锐校尉赶到。
马鞭抽在地上,“啪” 的脆响压过混乱的嘈杂。
“都给我住手!” 骆思恭声如洪钟,眼神锐利如刀。
“数百人围堵诏狱,殴打朝廷校尉 —— 这不是谋反是什么?”
举子们瞬间停手,被他的气势震慑,纷纷后退几步,有人悄悄藏起了手里的木牌。
吴孟明连忙爬起来,跪在骆思恭面前,膝盖磕得发红。
“都督,这群举子无法无天,快把他们抓起来!”
骆思恭却没看他,目光扫过地上受伤的校尉和捂着脸的举子,突然开口。
“吴百户,带伤兵下去治伤,医药费从我私银里出。”
他顿了顿,对举子们道。
“修吾先生是陛下钦点的要犯,不是你们说放就能放的。”
“但你们的诉求,我会上报陛下 —— 在此之前,谁敢再闹事,休怪我刀下无情!”
举子们面面相觑,虽仍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动手。
骆思恭是锦衣卫最高长官,真要动刀,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局势暂时稳定,诏狱门前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百姓的窃窃私语。
可这份平静只维持了半柱香。
尘土飞扬中,魏忠贤率田尔耕、杨寰及五百名校尉奔来,玄色披风在风里猎猎作响,杀气腾腾。
“好啊!真是反了天了!” 魏忠贤跳下马,靴底踏碎地上的木牌,尖细的声音里满是杀意。
“田尔耕、杨寰!给我把这群反贼全部逮入诏狱!严刑拷打,查出背后主使!”
“卑职遵令!” 田尔耕、杨寰齐声应诺,就要率校尉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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