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比进攻更考验一支部队。
从第一道防线退往二龙山的路,不到一公里。
但这短短的一公里,却是一条死亡之路。
日军的炮火和机枪,反复地刮着这条撤退的通道。
战士们在军官的嘶吼声中,互相搀扶,拖着伤员,踩着泥泞和血水,艰难地向后方转移。
不时有人中弹倒下,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就再也没了声息。
“快!快跟上!不要掉队!”
丁伟的二团和陈峰的三团,在撤到二龙山后,立刻就地展开,用火力掩护着还在后面血战的一团。
李云龙是最后一批撤下来的。
他被人架着,那张黑脸上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色。
当他被抬进二龙山的临时指挥所时,人已经陷入了累的半昏迷。
“他娘的……给老子……打……”
他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念叨。
二龙山,是南口防御的核心。
这里的工事,比第一道防线坚固了数倍。
但守卫这里的部队,却已经是个个带伤,疲惫不堪。
一团几乎被打残,建制都乱了,减员过半。
二团和三团在刚才的掩护中,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整个独立旅的士气,因为惨重的伤亡和阵地的失守,跌到了谷底。
一种压抑而绝望的气氛,在阵地上蔓延。
日军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在占领了第一道防线后,他们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休整,就立刻向二龙山,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
他们企图一鼓作气,彻底拿下南口。
山炮、步兵炮,所有的火力,都对准了二龙山这片不大的山头。
轰!
一颗重炮炮弹,精准地落在了指挥所附近。
剧烈的爆炸,把整个指挥所的顶棚都掀飞了。
巨大的冲击波,将刚被抬进来的李云龙,连人带担架一起,狠狠地抛了出去,重重撞在坑壁上。
李云龙闷哼一声,彻底晕死过去。
指挥所里,一片混乱。
步话机被炸坏了,几个参谋也被震得晕头转向。
指挥系统,在最关键的时刻,断了。
阵地上,战士们看到指挥所被炸,团长生死不明,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也开始动摇。
一些年轻的士兵,脸上露出惊恐和茫然,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枪,却不知道该朝哪儿打。
防线,眼看就要崩溃。
赵刚就在指挥所里。
爆炸发生时,他被气浪掀翻在地,脑袋撞在弹药箱上,撞得头破血流。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
当他看到眼前这片混乱,看到不远处人事不省的李云龙,看到阵地上那些开始动摇的士兵时。
这位燕京大学的高材生,这位一直温文尔雅的政委,眼中第一次燃起了火焰。
他一把扔掉手中那些被血浸湿的文件。
他从旁边一个吓傻了的警卫员手里,一把抢过那支三八大盖。
他熟练地拉动枪栓,检查了一下弹仓。
然后,他冲出了指挥所。
外面的世界,炮火连天。
他看到一群被炮火压得抬不起头的士兵,挤在一个弹坑里,脸上全是恐惧。
他没有停,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给他们讲什么大道理。
他用最直接的行动,做出了回答。
他猛地扑到一个被炸塌的机枪阵地后,架起步枪,透过准星,套住了一个正在向上爬,挥舞着指挥刀的日军少尉。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混乱的战场上,并不起眼。
但那个日军少尉,脑袋上爆出一团血雾,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精准的一枪。
赵刚没有停顿,拉动枪栓,退出滚烫的弹壳,再次瞄准,击发。
砰!
又一个鬼子应声倒地。
他的动作,冷静,沉稳,没有半分多余。
周围的战士们,都看呆了。
他们从没见过他们的政委,这个平日里总是戴着眼镜,跟他们讲道理的读书人,露出这样的一面。
赵刚打光了弹仓里的子弹,扔掉步枪,爬上了那个弹坑的边缘,那里是阵地的最高点。
他就那么站在呼啸的弹雨中,一动不动。
他对着所有能看到他,能听到他声音的战士,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嘶吼。
“独立旅,没有孬种!”
“李团长倒下了,我这个政委顶上!”
“共产党人,跟我上!”
他的声音,穿透了炮火的轰鸣,狠狠砸在每一个战士的心里。
这句简单而直接的呐喊,比任何演说都有力量。
一个原本已经准备后退的老兵,停下脚步,他看着那个站在最高处的单薄身影,眼睛红了。
他怒吼一声,调转枪口,重新开始射击。
一个被吓得缩在战壕角落里的新兵,看着他们的政委身先士卒,也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他颤抖着,举起了手里的步枪。
混乱的防线,在赵刚的带动下,奇迹般地,重新组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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