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戍司令部出来,天色已经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冷风卷着街上的垃圾和传单,打着旋儿,透着一股萧瑟的凉意。
楚云飞一直沉默着,那张英俊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冰冷的阴霾。
司令部里那个醉鬼参谋的话,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所信奉的,所坚持的,那种属于精英军人的荣誉感和使命感,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被撕得粉碎。
“李兄。”
走出很远,他才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辈军人,生于此国,长于此国。食国家之俸,理应为国死战。可如今……”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里,充满了失望与迷茫。
李逍遥没有去安慰他。
他知道,任何语言上的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平静地说。
“楚兄,仗,终归是要靠我们这些拿枪的人,一枪一弹地打。”
“上面的人怎么想,我们管不了。但我们自己怎么做,这杆枪,这张脸,我们自己得端住了。”
这番话,朴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楚云飞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转过头,看着李逍遥那张被硝烟熏黑,却依旧平静坚毅的脸,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被一种重新燃起的斗志所取代。
“李兄说的是。”
他重新挺直了腰杆。
“党国如何,我不管。我楚云飞,只求无愧于军人的天职,无愧于这身军装!”
两支部队,被安排在了城南一处废弃的军营里。
这里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一片巨大的贫民窟。
营房破败,到处都是垃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馊味。
卫戍司令部,显然没把他们这些从前线退下来的“杂牌”当回事。
独立旅和358团的官兵,并没有抱怨。
他们只是默默地,开始打扫营地,清理垃圾,架设警戒哨。
那种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的作风,在普遍军纪涣散的南京卫戍部队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的到来,就像是往一潭死水里,扔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周围那些友军部队的士兵,都用一种好奇又夹杂着些许敌意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在那些溃兵看来,这群人的身上,还带着一股不合时宜的,刺鼻的“杀气”。
当天下午,卫戍司令部召开了一次紧急的防御会议。
所有团级以上的军官,都被要求参加。
李逍遥和楚云飞,也位列其中。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将星云集。
可气氛,却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和谐。
各路将领,派系林立,操着南腔北调,为各自防区的划分,物资的分配,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负责讲解城防部署的将军,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口沫横飞。
他讲的,都是一些老掉牙的,基于城墙据点式的防御理论。
李逍遥听了一会儿,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站了起来。
“将军,我有几个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他这个陌生的,年轻得有些过分的上校旅长身上。
“日军拥有绝对的制空权和炮火优势,我们单纯依托城墙进行防御,无异于活靶子。为何不在城外,利用地形,构筑梯次配置的纵深防御阵地?”
“还有,光华门,中华门一线,是日军主攻方向,兵力部署却相对薄弱,一旦被突破,日军的坦克部队,就能长驱直入,直插我们的指挥中枢。这里,必须加强!”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所有部队的后路,都指向下关。一旦战事不利,数十万大军和百姓涌向下关,必然造成毁灭性的拥堵和踩踏。必须立刻开辟新的撤退通道,并制定详细的交替掩护撤退计划!”
他的话,如同一连串的重磅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响。
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那个讲解的将军,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一拍桌子。
“放肆!”
“你是什么人?一个从上海逃回来的败军之将,也敢在这里对最高统帅部的防御计划,指手画脚!”
他身边的几个将领,也纷纷出言附和。
“年轻人,不懂就不要乱说!”
“危言耸听,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一时间,李逍遥成了众矢之的。
就在这时,楚云飞站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诸位将军,这位是八路军独立旅旅长,李逍遥李将军。”
“在淞沪战场,正是李将军,率领孤军,用血肉之躯,硬撼日军的钢铁洪流,为大部队的转移,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他的话,或许不中听,但句句都是用鲜血换来的经验之谈。楚某认为,值得我等深思。”
楚云飞的身份和背景,让那些原本还想呵斥的将领,都闭上了嘴。
会场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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