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子妈伤势并无大碍,只是人疯了,一会哭,一会笑,连览子都不认得了。
葬礼的闹剧过后,韩家人自知理亏,断了和览家人的来往。至于览子这个外甥,带个“外”字,自然归到你览家人的行列。
可韩家人憋了一肚子火,终归是要有个去处。
这个去处,就是学校。
既然你览家当缩头王八,那我韩家出这个头!韩玉凤的叔伯嫂子们,将怒火全都发给学校,十几个人,拉着横幅,披麻戴孝,蹲到学校门口哭丧,直指梁老师和王校长。
学校没办法,找到了览子,说服览家人出面劝阻,结果两家险些又动起手来。
王校长明白,闹来闹去,闹的不过是一个字:钱。
最后商议,学校出一部分,不够的,校领导们和梁老师,自掏腰包。
原定二八分,看在张主任的面子上,校领导也只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按照五五原则,填上另一部分,拢共赔了二十万,这事才算私了。
据说韩家因为怎么分这二十万,还大闹一场,这段按下不表。
二十万,两个人,一疯一死,且不说这钱合不合理,值不值得,单说真正的苦主,览子,不光一分钱没拿到,更要命的是,往后的生活,没了着落。
他还没成年,韩家又不认他,监护人就顺位到他爷爷这,可览老爷子,八十有六,膝下独子,虽说有一众徒弟帮扶着,丧葬店能勉强糊口,但长久下去,终不是个办法。
乡里乡亲都知道,览老爷子以前身强体壮,玩单杠,踢毽子样样在行,精气头赛小伙子。因为性格随和,风趣幽默,虽然生活作风有点...但老太太走得早,也能理解,至少人没什么坏心眼,所以不管私下还是当面,大家都相处得挺好,还愿意戏称他老顽童。
可儿子一死,这人呐,就像是被抽走了精魄,一夜之间,只剩一具喘气的枯骨。
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比览老爷子这辈子吃过的所有苦加一起都煎人。
老爷子茶不思饭不想,整日唉声叹气,没个笑模样,这其中,思念儿子也有,但主要还是替孙子担心。
逢人就念叨,这孩子可怜,死了爹,疯了妈,自己有今儿没明儿的老东西,蹬腿儿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览子。
那件事之后,览子的变化也很大,他毅然决然地辍了学,非要跟览老爷子学手艺。
老爷子一把年纪,已经教不动了,索性让览子拜自己的徒弟顺子为师,兜兜转转,这门手艺,没传儿子,传了孙子,也算对得起祖宗。
有了孙子的安慰,渐渐地,老爷子才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
一个月后,安顿照顾好母亲,览子离开精神病院,以学徒的身份,第一次走进爷爷的寿圆殡葬店,走进这个十几年来,被他妈不停诋毁、甚至绕路也要躲开的晦气地方。
而在同一时刻,几公里外,他曾经的同学,单小双,正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出中考考场。
自校长室一别,小双再也没见过览子,只听说他家里生了变故。
尽管担心,却因为期近中考,父母不知怎的,突然焦虑起来,关他禁闭,命他两点一线,专心备考,少生事端。
尤其是最后一句,少生事端。
他知道,在学习方面,他父母从不干预,就中考那点题,他闭着眼也能答满分。
父母之所以打着学习的幌子,关他禁闭,大概率是因为校长找他爹告了小状,肯定说他在学校结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关于这一点,他从父母每天小心翼翼,中着不着的暗示里,也能看出些端倪。
可看出端倪又能怎样,他还是个未成年,父母的话,还没能力反抗,那段时间,他除了去梦中隧道,找找览子的线索,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终于考完了,他自由了。
他又回了一趟学校,在班级同学录上,记下览子的住址。
临走时,他站在优秀教师公示栏前,看了半天,随后下定决心,冲着梁璐的照片,吐了一口痰。
都毕业了,去你妈的。
随后,他学着花店的样子,插了一捧菊花,做好这些准备,已经是晚饭时分了。
一来,今晚家里人要庆祝他初中毕业,二来,考虑深夜叨扰,不太礼貌。思前想后,小双决定转天一早再去览子家。
当天晚上,小双又回到梦里的隧道,自从第一次在梦中见到览子,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其实,打台球那天,小双虽然没好意思开口问,但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所以隔三岔五,就回隧道里看看。
但每次来,这都没什么变化,这条隧道,似乎定格在览子出现的那天,密室还是那个密室,孔洞还是那个孔洞,甚至手电筒都躺在他惊醒前掉落的位置,只是再也寻不见览子的身影。
梦中的览子,像一个幽灵,在被手电筒照到脸的瞬间,就从这个隧道里彻底消失了。
有好几次,小双盯着这面墙,产生过扒开方洞的念头,却迟迟没将想法付诸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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