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好!文钊!”赵老蔫在一旁,用他那只没受伤的手挥舞着一把腰刀,将一个刚冒头的后金兵劈了下去。
更多的云梯搭了上来,更多的后金兵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城墙各处都陷入了惨烈的肉搏战。雪地上,火光闪烁,刀枪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城墙变作了修罗屠场。
后金兵的单兵战力极其可怕,他们往往身披重甲,力大无穷,悍不畏死。一旦被他们跃上城头,立刻就能掀起一片血雨腥风。我们往往需要三四个人,才能勉强挡住一个跃上城头的精锐白甲兵。
我紧握着长枪,精神高度集中,利用枪长的优势,在垛口边缘不断疾刺、横扫。老杨头教的步法和眼法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我在有限的空间内闪转腾挪,专门刺杀那些刚刚冒头、尚未站稳的后金兵。一刺,一收,绝不停留。
冰冷的风雪,灼热的鲜血,冰冷的枪杆,滚烫的肾上腺素……各种极端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方寸之地,以及不断冒出的敌人。
一个特别凶悍的后金巴牙喇兵,身披两层重甲,竟然顶着擂石滚木硬生生爬了上来,狼牙棒一挥,就将一名明军刀手连人带刀砸飞出去!他咆哮着,就要扩大突破口!
“拦住他!”把总眼睛都红了,挺刀扑上,却被那狼牙棒轻易格开,险象环生。
我知道绝不能让他站稳脚跟!深吸一口气,力贯枪身,一记标准的“扎枪”,直刺其面门!
那巴牙喇兵反应极快,狼牙棒一横,精准地磕在我的枪头上!
“铛!”一声巨响!
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枪杆传来,我虎口剧痛,长枪几乎脱手!整条胳膊都被震得发麻!好大的力气!
他狞笑一声,迈步上前,狼牙棒带着恶风当头砸下!
我枪已在外门,回防不及!眼看就要被砸得脑浆迸裂!
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一杆长枪毒蛇般钻出,并非直刺,而是用枪杆猛地一搭一引那狼牙棒的下砸之势——“拦拿”!
是老杨头!他不知道何时竟然也上了城墙!依旧是那副干瘦的模样,但持枪的手臂稳如泰山,一搭一引,巧妙至极地将那必杀的一击引偏了半分!
狼牙棒擦着我的肩膀砸落,将地上的积雪和砖石砸得粉碎!
老杨头动作毫不停滞,引开狼牙棒的瞬间,枪尖借势反弹,如同蜻蜓点水,疾点那巴牙喇兵因发力而暴露的咽喉甲胄缝隙!
快!准!狠!
那兵根本没想到半路杀出如此高手,格挡已是不及,惊恐地试图后仰。
“噗!”
枪尖精准地刺入!虽因重甲未能深入,但显然造成了创伤和剧痛!
那兵发出一声闷哼,动作一滞。
老杨头根本不看结果,回枪便走,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沙场之上,发呆便是死!”
我猛地惊醒,趁那兵受创后退的瞬间,奋力挺枪再刺,周围几个同袍也一拥而上,刀枪并举,终于将这个悍敌乱刃分尸!
战斗持续了不知多久。风雪似乎都变小了,或许是被血腥气冲淡。城头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有后金兵的,也有我们明军的。鲜血染红了积雪,又很快被冻成暗红色的冰。
后金军的攻势,如同潮水,一波猛攻之后,似乎有退去的迹象。他们的偷袭未能一举破城,在明军逐渐稳住阵脚,特别是城内预备队陆续上城支援后,继续强攻已不划算。
鸣金声从城外远处传来。残余的后金兵如同来时一样迅速,扔下伤亡同伴和器械,迅速消失在黑暗的风雪之中。
城头上,暂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声、伤者的呻吟声、以及幸存者粗重的喘息声。
我拄着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寒冷、疲惫、后怕……种种感觉如同潮水般袭来。脸上沾满的血污正在冻结,很不舒服。
赵老蔫一屁股瘫坐在尸体旁,捂着旧伤复发、渗出血迹的胳膊,骂骂咧咧:“狗日的……真他娘的狠……”
老杨头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城外退去的黑暗,他的枪尖还在滴血。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什么。
把总正在带人清点伤亡,加固防线,声音嘶哑而疲惫。
我抬头,望向依旧漆黑一片的夜空,雪花再次纷纷扬扬地落下,试图掩盖城头的血腥和狼藉。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是掩盖不住的。
这一夜,辽阳城守住了。但下一次呢?
努尔哈赤的獠牙,已经再次亮出。萨尔浒的雪,还未化尽;辽阳的血,又已冻结。
我握紧了手中冰冷的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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