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无情地吞噬着残存的热量,每一次划水都如同拖动千斤重物。左肩和右肩的伤口在冷水的浸泡下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左腿的肿胀更是沉重麻木,几乎无法动弹。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
身后,官船的灯火和喧嚣声并未远去,反而有扩大的趋势,似乎正在对那片水域进行拉网式的搜查。我不能停下,必须尽可能远离。
我咬紧牙关,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顽强的意志,向着记忆中微山湖芦苇荡最茂密、水道最错综复杂的深处拼命游去。视线因寒冷和虚弱而阵阵模糊,只能依靠微弱的星光和本能辨别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双臂酸麻欲折,几乎失去知觉,我才终于挣扎着爬上一处半淹没在湖水中的沙洲。沙洲上芦苇丛生,勉强能提供一丝遮蔽。我瘫倒在冰冷的泥浆里,剧烈地喘息咳嗽,冰冷的湖水混合着血丝从口鼻中溢出,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几乎冻僵。
暂时安全了……但寒冷和失血正在迅速带走我仅存的体温和意识。怀中的残页包裹湿冷地贴着胸口,袍下的“血饕餮”刀柄冰冷刺骨,提醒着我绝不能在此倒下。
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完了……
我强迫自己盘膝坐起,不顾浑身剧痛和冰冷,艰难地运转起那微薄得几乎感应不到的内息,试图对抗刺骨的寒意和席卷而来的昏睡欲。效果微乎其微,但至少能保持一丝清醒。
必须处理伤口!必须取暖!
我颤抖着手,摸索出那瓶所剩无几的金疮药。药瓶进水,药粉有些结块,但我顾不上了。我再次撕开左肩和右肩湿透的绷带,将最后一点药粉尽数洒在狰狞外翻、被水泡得发白的伤口上!
“呃啊——!”剧烈的、熟悉的刺痛再次席卷全身,我死死咬住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冒出又被寒意冻结。药粉带来的灼热感微弱却真实,暂时压下了些许冰冷。
没有干衣服,没有火源。我只能撕下僧衣内衬相对不那么湿透的部分,用力拧干,胡乱擦拭了一下身体,然后重新穿上冰冷的湿衣,至少能减少一些水汽蒸发带来的热量流失。
做完这一切,我已几乎虚脱,蜷缩在芦苇丛中,依靠着彼此摩擦的苇杆获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挣扎。
必须保持清醒……必须思考……
官船的出现是意外?还是针对那斗篷女子一伙的?他们似乎很忌惮官军,立刻撤退了。那斗篷女子是谁?她似乎认识我?她们劫走的那个被麻翻的人又是谁?这一切与潞王、魏国公的阴谋又有何关联?
谜团越来越多,局势愈发错综复杂。
怀中的残页……我必须确保它万无一失!
我艰难地掏出那油布包裹,小心地打开。纸张湿透,字迹有些晕染,但好在油布防护,大部分内容尚且可辨。我将其一页页分开,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检查。
“……上元夜,龙旗展,九门易……”
“……通州漕运码头,丙字柒区,火起为号……”
“……内应:腾骧左卫指挥佥事……冯……”
残页上的信息断断续续,却惊心动魄!他们果然计划在上元节之夜,于通州码头发难,以火光为号,里应外合,夺取京城九门控制权!甚至连内应的军官姓名都隐约可见!
时间紧迫!距离上元节已不足三月!
我必须尽快北上!必须将这些残页和消息送出去!
但以我现在的状态,别说北上千里,就连走出这片微山湖都难如登天。伤势沉重,缺医少药,饥寒交迫,后有追兵,前路莫测。
绝望如同冰冷的湖水,再次试图将我淹没。
就在我心神激荡之际——
远处湖面上,隐约传来一阵奇特的、有规律的梆子声!声音穿透寂静的夜雾,由远及近。
不是官船那种威严的号角,更像是……民间船只联络的信号?
我心中一凛,立刻屏住呼吸,缩进芦苇丛深处,警惕地望去。
只见一艘吃水颇深、挂着单桅风帆的乌篷货船,正缓缓驶入这片水域。船头站着一个身影,正在敲击梆子,似乎在发送某种信号。
是敌是友?
片刻后,远处另一片芦苇荡中,也回应了类似的梆子声。
紧接着,一条小舢板如同鬼魅般从芦苇丛中滑出,悄无声息地靠向了那艘乌篷货船。舢板上站着两个黑影,与船上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似乎对接了暗号。
随后,乌篷船上的人放下了跳板,舢板上的两人迅速登船,进入了船舱。整个过程极其迅速隐蔽。
交易?接应?又是哪一路人马?
微山湖水域广阔,航道错综,向来是漕运私盐、隐匿行踪的绝佳之地。看来,今夜在此活动的,远不止官军和那斗篷女子两方势力。
我心中一动。这艘乌篷船……或许是我的机会?
它似乎并非官船,也不同于斗篷女子那伙人的凌厉杀气,更像是一艘进行隐秘交易的私船。如果我能设法混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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