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则留在刑房,目光再次扫过骆福的尸体,以及那枚被挑落的假趾甲。一个细节忽然闪过脑海——骆福招供时,虽然表现崩溃,但他的手指,曾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敲击过地面三次……那节奏……
我猛地蹲下,模拟了一下他那无意识的动作。嗒…嗒嗒…间隔长短……这像是某种暗号?还是……
“医官到了!”门外番役通报。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医官和一名面色沉静的忤作提着箱子快步进来。我立刻让开位置:“仔细验看二人死因,尤其是谢迁,查验所有可能的中毒途径!饮食、饮水、甚至牢房空气!”
“是!”医官忤作连忙开始工作。
我退出刑房,脑中飞速运转。骆福的敲指节奏……水牢的换岗时间……毒药来源……内鬼必然在今日当值、且能接触到核心环节的人之中!
我快步走向校场。周镇抚正在临时搭建的审讯棚内,声色俱厉地审讯着第一批人员:水牢的看守、送饭的杂役。
“说!换岗前你可曾离开过岗位?!”
“没有啊大人!小的一直守着,就……就中间去茅房解了个手,不到一盏茶功夫……”
“何时去的?可有人证明?”
“就……就换岗前一刻……没人证明啊大人……”
“你送饭时,可曾离开食盒?途中遇见何人?”
“没……没有啊……就从大厨房提来,直接送到牢口……”
口供看似无误,却严丝合缝,毫无破绽,反而显得可疑!太过完美的口供,往往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我目光扫过那群被集中看管、噤若寒蝉的番役。忽然,我注意到一个人——负责看守刑房外围的一名年轻番役,面色异常苍白,眼神躲闪,手指下意识地反复揉搓着衣角。
我记起,方才骆福被押入刑房时,似乎与这名番役有过一瞬间极其短暂的眼神接触?当时并未在意,此刻回想,却觉蹊跷!
我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冷不丁低声问道:“骆福给你的东西,藏在哪儿了?”
那番役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雷击中,脱口而出:“在……在靴筒里……”话一出口,他瞬间反应过来,脸色唰一下惨白如纸,惊恐地回头看我!
果然有鬼!
“拿下!”我厉喝一声!
旁边番役一拥而上,瞬间将其制服!从其靴筒中,果然搜出一小卷用油纸包裹的、散发着淡淡异香的粉末!经医官初步辨认,正是“彼岸散”的成分!
“说!谁指使你的?!如何与骆福串通?!”周镇抚又惊又怒,厉声逼问。
那番役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哭喊道:“是……是骆福!他……他上次被暂押时,偷偷塞给小人一锭金子,说……说若他此次出事,便让小人将这包药粉找机会弹入水牢通风口……小人……小人鬼迷心窍……”
一条线串起来了!骆福早已埋下暗桩!利用换岗时的短暂混乱,实施毒杀!但他如何能精准预测自己的死亡时间?除非……内外信息同步!
内鬼不止一个!传递消息的,必然另有其人!
我立刻看向之前审讯中,那个声称“去茅房一刻钟”的看守!他的时间线,完美契合!
“拿下他!”我指向那名看守!
那看守脸色剧变,猛地暴起,竟试图夺路而逃!却被周围早有准备的番役瞬间扑倒!
经分开严刑拷问,真相终于大白:骆福通过暗中收买的内线(那名年轻番役),在审讯前便已知晓难以幸免,遂定下同归于尽之计。他利用审讯拖延时间,并通过某种隐秘方式(极可能是那敲指节奏)向另一名被收买的看守传递了动手的信号。那名看守趁换岗前假意如厕,实则利用职务之便,将毒粉弹入了水牢通风口,毒杀了谢迁。而骆福见信号达成,便立刻咬毒自尽!
好一出里应外合、死无对证的好戏!
周镇抚听完供词,冷汗浸透重衣,后怕不已,更是暴跳如雷:“将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给本官千刀万剐!”
虽然揪出了两个底层内鬼,但线索到此为止,无法指向更高层级的指使者。骆养性成功掐断了所有直接指向他的证据链。
“周镇抚,”我面色沉凝,“立刻将此事连同口供、物证,急报田大人!内鬼虽除,然骆福、谢迁已死,关键证言缺失。下一步如何行事,需请田大人钧裁!”
周镇抚连连点头,慌忙去写密报。
我站在原地,看着被拖走的两个内鬼,手按在“血饕餮”冰冷的刀柄上。
骆养性断尾求生,手段狠辣果决。田弘遇得知此事,必会震怒,但也可能因证据链断裂而投鼠忌器。
这场斗争,已进入更凶险、更隐秘的相持阶段。
而我,这条从尸山血海中爬回的“灰蛇”,在绝境中扳回一城,却也彻底暴露在了骆养性的视野中心。
下一次的暗箭,会在何时、从何处射来?
“血饕餮”在鞘中,发出极微弱的、渴血的嗡鸣。
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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