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却远不及心中那份寒意。我握着那块沉甸甸的掌刑千户令牌,站在渔屋门口,望着赵昆和那韩总旗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骆养性的反击,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了我的脖颈,将我重新拖回血腥的漩涡中心。
林蕙兰站在我身后,沉默着,但我能感觉到她目光中的担忧和那份与我相同的沉重。她走上前,轻轻握住我冰冷的手,低声道:“事已至此,唯有向前。我会在水月庵等你,你……万事小心。”
我转过身,看着她苍白却坚毅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愧疚和决绝的情绪。我抬手,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动作有些笨拙,却是我能做出的最温柔的承诺。“等我回来。”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没有更多言语,分离的时刻到了。不久,两个作寻常仆妇打扮、眼神却精干的女子悄然来到渔屋,她们是骆养性派来接林蕙兰去水月庵的人。林蕙兰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将那枚我一直带在身边的狼牙塞回我手中,“带着它,辟邪。”随即转身,跟着那两名女子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手中狼牙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我紧紧攥住,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力量。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还有那个如同影子般的韩总旗,他很快就会回来“协助”我,或者说,监视我。
我回到渔屋,盘膝坐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和恐惧都无济于事,必须尽快恢复实力,理清头绪。骆养性的命令很清楚:查清私矿主使、剪除东厂爪牙、掌控矿脉。这每一项都难如登天,尤其是在我重伤未愈、势单力薄的情况下。
我取出骆养性给的“九还丹”,倒出一粒服下。丹药入腹,化作一股精纯温和的药力,缓缓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左肩的阴寒刺痛果然减轻了不少。这药确实珍贵,骆养性为了让我能替他卖命,倒也舍得下本钱。
接下来的两天,我藏身渔屋,几乎不眠不休地运功疗伤。有“九还丹”相助,加上林蕙兰之前打下的基础,恢复速度远超预期。内力恢复了约六七成,左肩伤势虽未痊愈,但已能活动发力,右臂骨折处也愈合良好。虽然距离巅峰状态还差得远,但至少有了自保和一战之力。
第三天清晨,韩总旗如约而至,依旧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递给我一套半旧的青色劲装和一份关于张集镇及周边势力的简略卷宗。“镇抚吩咐,千户可便宜行事。悦来客栈仍是据点,内有我们的人接应。”
我换上劲装,将“血饕餮”贴身藏好,那块乌银矿图的临摹副本也谨慎收好。看着镜中那个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重新锐利起来的自己,我知道,杜文钊,北司的掌刑千户,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归来并非荣耀,而是更深沉的枷锁。
我和韩总旗一前一后,再次踏入张集镇。镇子依旧死气沉沉,悦来客栈那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推门进去,掌柜的看到我,眼皮微微一跳,但很快恢复了那副睡不醒的模样,只是默默递给我一把后院厢房的钥匙。客栈里依旧有零星的客人,但气氛似乎与上次来时有些微妙的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入住后,我仔细翻阅韩总旗带来的卷宗。张集镇地处三省交界,水路陆路交汇,龙蛇混杂。表面上由本地乡绅把持,但暗地里,几股势力盘根错节:有控制码头货运的漕帮分支,有盘踞山林的土匪残余,而最近最活跃的,则是一股来历不明、疑似与私矿有关的势力,其头目外号“黑三爷”,行事狠辣,与悦来客栈关系密切。
“黑三爷……”我沉吟着。劫匪身上的乌银,悦来客栈的诡异,青衣人的出现……线索似乎都指向这个“黑三爷”。他很可能就是私矿明面上的负责人,但背后是否还有东厂或其他朝中势力的影子,尚需查证。
“韩总旗,”我看向如同石像般站在角落的韩总旗,“你对这‘黑三爷’,知道多少?”
韩总旗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回千户,此人行踪诡秘,很少露面。手下多亡命之徒,控制着镇外黑风山一带,据说矿口就在山中。与镇上漕帮、土匪皆有摩擦,但似乎达成了某种平衡。”
“平衡……”我冷笑一声,“那我们就去打破这个平衡。”
第一步,必须确认矿脉的存在和具体位置,并找到确凿证据指向东厂。光有矿图副本不够,需要实地探查,甚至……抓个舌头。
是夜,我和韩总旗换上夜行衣,如同两道鬼影,悄无声息地潜出客栈,向镇外黑风山方向摸去。根据矿图标记和卷宗信息,矿口最可能隐藏在山势险峻、人迹罕至的北麓。
山路崎岖,夜色浓重。我们避开可能设有暗哨的小路,在荆棘和乱石中穿行。韩总旗身手果然不凡,脚步轻盈,气息绵长,显然内力深厚,是个难得的帮手,但也让我更加警惕——骆养性派他来,绝不仅仅是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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