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阳光刚漫过靖王府的朱漆大门,西跨院的薄荷圃已泛出莹润的光。沈如晦正蹲在圃边修剪枯枝,指尖沾着新鲜的泥土,阿梨捧着件月白夹袄站在廊下,连声道:
“姑娘快披上吧,仔细冻着。”
沈如晦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刚要应话,却见陈管家急匆匆穿过月洞门,脸上带着少见的慌张与喜色:
“王妃!宫里来了旨意,是皇上身边的李总管亲自来的,这会儿正在正厅等着呢!”
沈如晦心头微凝。自那日凤仪宫赴宴后,皇后虽没再明着发难,暗地里的试探却从未断过。这时候皇帝突然降旨,不知是福是祸。
“知道了。”
她接过阿梨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去取那件石青色的褙子来,再备些茶水点心,莫失了王府的规矩。”
阿梨应声去了,沈如晦快步往正厅走,刚转过回廊,就见萧珣从另一侧过来。他穿着件石青常服,腰间系着玉带,脸色比往日红润些,想来是这几日调养得好。
“皇上突然降旨,怕是与祭祖大典有关。”
萧珣低声道,目光落在她素净的衣襟上,
“别慌,有本王在。”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像初秋的风拂过湖面,漾起细碎的涟漪。沈如晦点点头,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那里藏着枚银针,是她从冷宫带出来的旧物,总在不安时给她些底气。
正厅里,李总管端坐在上首,一身绯红蟒袍衬得他面白无须,见沈如晦与萧珣进来,连忙起身笑道:
“王爷,王妃,咱家给您二位道喜了!”
萧珣与沈如晦对视一眼,依礼行了叩拜之礼:
“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李总管展开明黄的圣旨,尖细的嗓音在厅内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王萧珣,贤明持重,治理有方;靖王妃沈氏,淑慎端良,内宅肃然。今见靖王府上下和睦,王府兴旺,朕心甚慰。特赏东珠十颗、云锦二十匹、玉如意一对,另赐沈氏‘贤良’匾额一方,以彰其德。钦此!”
赏赐东珠云锦倒不稀奇,可那“贤良”匾额,却是极大的殊荣。满朝文武的家眷里,能得皇上亲赐匾额的,不过寥寥数人。
沈如晦心中一震,面上却摆出受宠若惊的模样,与萧珣一同叩首:
“臣(臣妾)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总管亲手将他们扶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王妃娘娘真是好福气,这匾额可是皇上亲笔题写的,咱家瞧着那字,比给皇后娘娘的还多了几分温润呢!”
这话听着是夸赞,却像根软刺,轻轻扎在沈如晦心上。皇上向来深谙制衡之术,这般抬举她,无非是想借她敲打皇后,顺便看看靖王府的反应。
“都是托皇上的洪福,臣妾不敢居功。”
沈如晦垂着眼帘,语气谦卑,
“能为王爷打理好内宅,已是臣妾的本分。”
萧珣适时开口:
“李总管一路辛苦,陈管家,快备些薄礼,送总管回程。”
李总管也不推辞,笑着收下礼物,又寒暄了几句,临走时特意拍了拍沈如晦的手:
“王妃娘娘,皇上说了,您把王府打理得这么好,就是给王爷分忧,给朝廷分忧。往后啊,还要多劳烦您呢。”
这话意有所指,沈如晦心中更明了,只笑着应了。
送走李总管,正厅里的气氛沉了几分。陈管家指挥着下人搬赏赐,东珠的莹光、云锦的流光映得满厅生辉,那方“贤良”匾额被红绸裹着,立在厅中,像座沉甸甸的山。
“皇上这是在给我们树靶子。”
萧珣看着那匾额,眸色深沉,
“皇后本就视你为眼中钉,这下怕是更容不得你了。”
“臣妾明白。”
沈如晦指尖拂过冰凉的玉如意,
“皇上既要用我们制衡皇后,自然要给些甜头。这赏赐看着风光,实则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萧珣:
“就像王爷的‘病情’,也是皇上乐意看到的吧?”
萧珣的病,一半是真,一半是装。早年征战落下的旧疾是真,可近来故意示弱,却是为了麻痹朝中对手,尤其是皇后一党。
皇上对此心知肚明,却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是想让靖王府与皇后互相牵制,他好坐收渔利。
“你看得倒是透彻。”
萧珣低笑一声,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尖,
“不过你也别怕,这匾额既是皇上赐的,皇后短期内不敢动你,正好给我们争取些时间。”
沈如晦看着他,忽然想起前几日他送的那支银药碾。月光下,他握着药碾的手指修长,动作轻柔,竟不像个杀伐果断的王爷,反倒有几分温润。
“王爷的意思是……”
“祭祖大典越来越近,皇后必然会有动作。”
萧珣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们正好借着皇上的赏赐,让她放松警惕,再寻机会,一举扳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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