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雾还未散尽,靖王府西跨院的药圃已笼在一片淡金的晨光里。
沈如晦正弯腰给七星草浇水,指尖刚触到带着露气的叶片,就听见阿梨带着惊惶的声音:
“姑娘!宫里来人了,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李总管!”
沈如晦直起身,晨露顺着发梢滴落,在石青裙摆上洇开小小的湿痕。她望着院门口那抹明黄的身影,心头微微一沉——李德全是皇后的贴身总管,向来只替皇后传旨,今日竟捧着皇帝的明黄圣旨,显然来者不善。
“沈氏接旨。”
李德全的尖嗓穿透晨雾,他身后的小太监展开圣旨,卷轴上的龙凤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沈如晦屈膝跪地,额头抵着微凉的青砖。
阿梨扶着她的胳膊,指尖抖得厉害——自打入府,她们见惯了李德全仗着皇后势头发难的模样,从未想过他会带着皇帝的圣旨登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王侧妃沈氏,性资敏慧,淑慎有仪,入府以来协理内宅,井井有条。今特晋封沈氏为靖王正妃,赐金册金宝,钦此。”
“正妃”二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沈如晦耳尖发麻。她嫁入靖王府虽无名分,府中上下早以“王妃”相称,这道圣旨来得蹊跷,偏又让皇后的心腹总管来传,明摆着是要让她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领这份“恩宠”。
“沈……哦不,王妃娘娘,接旨吧。”
李德全将圣旨递过来,枯瘦的手指故意在她手背上顿了顿,眼底藏着几分幸灾乐祸。
沈如晦双手接过圣旨,金粉勾勒的字迹硌得掌心发烫。她垂首谢恩时,声音里刻意掺了几分哽咽:
“臣妾……臣妾何德何能,蒙皇上如此厚爱……”
这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恰好落入李德全眼中。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娘娘说笑了,皇上常念叨靖王身子弱,身边得有个体己人照料。您能得此殊荣,也是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四个字咬得格外重,沈如晦心中冷笑。
昨夜柴房纵火的事定是传到了御前,皇帝这是既想安抚萧珣,又想借着皇后的人传旨,试探她是否真的归顺皇权。
送走李德全时,阿梨忍不住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捧着皇后的饭碗,倒替皇上传起旨来了,也不怕闪了舌头!”
沈如晦将圣旨扔在桌上,金册上“靖王正妃沈氏”六个字刺得人眼疼。她走到药圃边,望着那丛被晨露打湿的七星草,忽然想起萧珣昨夜说的话:
“皇上若有动作,必是冲着柳家和皇后。你只需接着,其余的事交给我。”
那时他正坐在窗边看北境地图,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帕子上的“血痕”被他指尖捻得发皱。她当时还笑他:
“王爷这病,装得比真的还像。”
他却捉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得惊人:
“不装得像些,怎会让他们放心露出马脚。”
“姑娘,王爷来了!”
阿梨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沈如晦转身,见萧珣披着件月白夹袄立在廊下,脸色比往日更显苍白。他手里端着碗黑漆漆的药汁,药香里混着淡淡的薄荷味——是她昨日特意为他调的安神汤,里面掺了些让脉搏放缓的草药,好让眼线瞧着“病势加重”。
“看来,本王有正妃了。”他笑着将药碗递过来,指尖擦过她的手腕,“李德全没说什么难听的?”
“说了些‘皇上厚爱’的场面话。”
沈如晦接过药碗,忽然压低声音,
“他临走前提了句,三日后的赏花宴,让你我务必出席。”
萧珣的咳嗽声骤然响起,帕子捂了嘴半晌才放下,上面又添了新的“血迹”。
“去不得。”
他喘着气道,
“太医说我这几日心悸得厉害,需静养。”
沈如晦望着他故意蹙起的眉头,忽然觉得这“活死人”的模样里,藏着几分孩童般的狡黠。她舀起一勺药汁递到他唇边:
“那我替你去?”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药汁顺着唇角往下淌,她伸手去擦,指尖却被他轻轻咬住。温热的触感让她耳根发烫,刚要抽回手,却听他含糊道:
“去了也好,替我看看……柳成的腰牌,是不是还挂在原来的位置。”
柳成的腰牌?沈如晦瞬间明白——枢密院官员的腰牌编号,对应着掌管的卷宗柜。萧珣是想让她确认,柳成是否还掌管着北境粮草的卷宗。
三日后的赏花宴设在御花园的沉香亭,满架紫藤开得正盛,淡紫色的花穗垂下来,像挂了一帘香雪。
沈如晦穿着正妃朝服,金步摇随着脚步轻晃,每一步都踩在礼制的规矩里,却在经过假山时,不动声色地将一枚七星草花粉包塞进石缝——那是给影卫的信号,意为“一切正常”。
“沈妹妹今日这身打扮,真是艳压群芳。”
皇后的声音从花架后传来,她穿着绣凤穿牡丹的正红宫装,身边跟着的柳如烟,头上珠翠比往日更盛,显然是故意要与沈如晦争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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