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未褪,一场淅沥春雨竟不期而至,打湿了宫墙飞檐,也淋透了青石长巷。
沈如晦立在靖王府的雕花廊下,素手轻扶朱红廊柱,望着细密雨丝溅落在汉白玉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晕开一圈圈湿痕。她鬓边斜插的玉簪沾了些微雨珠,凉沁沁的,恰似此刻心头莫名的沉郁。
“王妃,宫里来人了。”
侍女阿檀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几分谨慎。
沈如晦抬眸望去,只见雨幕之中,御书房总管黄公公撑着一把油光锃亮的油纸伞,缓步走来。那伞面是上好的桐油所制,伞沿滴落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经年累月竟蚀出了数个细小孔洞。
黄总管走到廊下收了伞,躬身行礼,声音尖细却不失恭敬:
“王妃,陛下在御书房等候,有请您即刻入宫。”
话音未落,一道玄色身影从月洞门后转出。萧珣身着常服,衣料被春雨浸得愈发深暗,紧贴着挺拔身形,墨发上还沾着几缕湿意,却丝毫不减其清贵之气。他走到沈如晦身侧,目光扫过黄总管,沉声道:
“本王与王妃同去。”
黄总管脸上笑意不变,躬身应道:
“王爷肯同行,自是再好不过。”
御书房内,龙涎香燃得正旺,浓郁的香气几乎呛人。皇帝身着明黄常服,负手立在窗边,望着窗外雨景,那平日里威严挺拔的背影,竟在烛火映照下显出几分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参见陛下。”
沈如晦与萧珣齐齐行礼。
皇帝缓缓转身,眼底带着难掩的疲惫,指节间捏着一封明黄色封皮的国书,沉声道:
“北狄遣使送来了国书。”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如晦身上,语气愈发凝重:
“他们要朕归还刘宸。”
沈如晦心头一凛,刘宸怎么会突然被北狄王室索要?
不等她细想,皇帝将手中的国书掷在紫檀木案上,封皮内侧露出一枚朱红色印鉴,纹样繁复,竟与她怀中那枚梅花印有着七分相似。
“这印鉴是...”
沈如晦失声问道。
皇帝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复杂:
“是北狄王后的印鉴。”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继续说道:
“国书中言明,刘宸是她的亲生儿子。”
“咳咳——”
萧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指节紧紧按住心口,脸色愈发难看。他缓了缓气息,抬眸看向皇帝,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陛下可曾验过这印泥的真伪?”
沈如晦心中一动,立刻会意。她从怀中取出那枚温润的梅花印,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印面,在案上取了张空白宣纸,轻轻按压下去。
朱红色的梅花印纹样清晰地印在纸上。黄总管上前,将北狄国书上的印鉴拓印下来,并列放在沈如晦那枚印鉴旁。
刹那间,御书房内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两枚印鉴的纹路竟分毫不差,宛如同一枚印鉴所盖,唯独北狄王后那枚印鉴的花蕊处,多了一道极细的划痕,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双生印...”
皇帝盯着两枚印鉴,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震惊,
“原来当年的传说,竟是真的...”
沈如晦心头巨震,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留下的遗物中,有一本名为《异域考》的古籍。她猛地抬头,对皇帝道:
“陛下,臣妇府中或许有关于这双生印的记载,恳请先行回府查证!”
皇帝颔首:
“准了,查到什么即刻回报。”
沈如晦与萧珣匆匆辞别皇帝,冒着春雨赶回靖王府。一进府,她便直奔书房,踩着梨花木凳爬上书柜最高处,果然找到了那本蒙尘的《异域考》。
古籍纸页泛黄,边角已然磨损。沈如晦小心翼翼地翻开,指尖刚触到书页,一张夹在其中的泛黄画稿便飘落下来。
画稿上用淡墨绘着两枚完全相同的梅花印,笔触细腻,旁侧用簪花小楷写着一行小字:
“双生印,一主一副,主印掌权,副印可乱真,合璧则生奇效。”
“主印副印...”
沈如晦喃喃念着,指尖抚过画稿上的印纹,心中疑窦丛生。
窗外忽然传来三声鹧鸪啼鸣,清越却带着几分凄婉。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推开,萧珣走了进来,肩头沾着几片被雨打落的杏花,带着一身湿冷的寒气:
“查清了。”
他走到案前,展开袖中一卷泛黄的羊皮卷,上面用墨笔详细记载着三十年前的旧事,字迹已然有些模糊:
“当年青州刘家有两位嫡女,长女刘月娥被送入宫,便是如今的皇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如晦,语气沉了几分:
“次女刘月媚不愿入宫,被家族逼迫,远嫁北狄和亲,如今正是北狄王后。”
沈如晦握着画稿的手指微微收紧,只听萧珣继续说道:
“姐妹二人自幼情深,临别时各持半块梅花印,约定日后相见为凭,只是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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