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裂云,金辉泼洒紫宸殿前。阶上暗红血迹经朝露浸润,在曦光中泛着刺目的亮,宛如凝固的血泪。
沈如晦立在玉阶尽头,玄色劲装沾着夜露,指尖不自觉攥紧,望着两名侍卫架着瘫软的皇后步步下移。
那顶象征中宫尊荣的九凤衔珠冠歪斜欲坠,金凤流苏散乱垂落,露出底下几缕触目惊心的斑白发丝。
谁能想到,这位权倾后宫、连朝堂都要忌惮三分的皇后刘氏,卸下华贵妆容与繁复朝服,不过是个眼底爬满细纹、面色枯槁的妇人。
“陛下!”
皇后被拖拽至殿门时,突然拼尽全身力气挣扎回头,枯瘦的手指朝着龙椅方向伸出,眼中竟滚落两行浊泪,
“臣妾十六岁嫁入东宫,陪您走过二十载风雨同舟,您怎能如此待我?”
龙椅之上,皇帝始终背对着她,明黄九龙袍角在晨风中微微颤动,似在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宫门“轰”地一声轰然闭合,隔绝了皇后的哭喊与哀求。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朝堂——碎裂的玉笏、散落的朝珠、还有几处未干的血渍,最终定格在阶下肃立的沈如晦身上。
“拟旨。”
他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还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疲惫,
“皇后刘氏德行有亏,构陷忠良,搅乱宫闱,即日起禁足坤宁宫,非朕旨意不得擅出。着三司会审,彻查二十年前沈氏通敌旧案,凡涉事者,无论尊卑,一律严惩不贷!”
沈如晦双膝跪地,双手高举过顶接旨。指尖触到明黄绢帛,其上未干的墨迹带着微凉的湿气,“彻查”二字笔锋遒劲,力透纸背,仿佛凝聚了帝王所有的挣扎与决心。她心中清楚,这已是皇帝在朝堂势力与后宫牵连中,能给她的最大让步。
“如晦。”
萧珣悄声上前,将一方素白绢帕递到她手边。
沈如晦抬手拭泪,才发觉颊边早已湿热一片。这泪不是大仇得报的狂喜,也不是沉冤得雪的激动,而是十年饮冰、百折不屈后,终于等来云开月明的释然。
“多谢王爷。”
她声音微哑,却难掩眼底的光。
萧珣望着她泛红的眼眶,眸中满是疼惜,低声道:
“这是沈氏满门该得的公道,你受苦了。”
坤宁宫朱红大门被贴上封条的那一刻,沈如晦正站在冷宫最高的望月台上。此处地势高耸,能望见宫城大半景致,包括母亲生前居住的长乐宫。那院中曾有一株老梅,是母亲亲手栽种,往年冬日花开似雪,如今竟奇异地结出了青嫩的果实,在风中轻轻晃动。
“王妃。”
阿檀捧着一个描金锦盒,脚步匆匆登上望月台,气息微喘,
“这是属下在皇后寝殿的紫檀木床暗格里找到的,瞧着像是极为重要的物件。”
沈如晦接过锦盒,指尖触及冰凉的盒锁,轻轻一旋便应声而开。盒中铺着明黄色锦缎,上面整齐叠放着厚厚一叠信笺,最上方那封的笔迹,让她浑身一震,如遭雷击——竟是母亲沈氏的亲笔!
信上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仓促,只有寥寥数语:
“双生花,同根生,祸福相依,生死与共。妹妹,收手吧,再走下去,只会万劫不复。”
“妹妹?”
沈如晦喃喃自语,心头疑窦丛生。母亲何时有个妹妹?她颤抖着翻开下面的信件,越看越是心惊肉跳,后背沁出冷汗。
信中字迹大多是皇后所写,偶尔夹杂着几封陌生笔迹。从信中,她拼凑出惊天真相:皇后为巩固后位,多年来暗中培植势力,勾结外臣,更被母亲意外撞破她与北狄皇子的私情。为了掩盖丑闻,也为了夺取沈家手中的兵权信物,皇后设计构陷沈家通敌叛国,导致沈氏满门抄斩,只剩她一人侥幸存活。
“王妃,王爷在梅林等您,说有要事相商。”
阿檀见她脸色苍白,担忧地轻声提醒。
沈如晦将信件小心翼翼收好,纳入怀中贴身存放。转身准备下望月台时,眼角余光瞥见宫墙拐角处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那身形、那步态,分明是本该被禁足在坤宁宫的皇后!
她竟穿着一身粗布宫女服饰,头发用布巾束起,正被一个黑衣蒙面人引着,朝着冷宫西侧的密道方向快步走去。
“追!”
沈如晦低喝一声,毫不犹豫提起裙摆,快步追了上去。身上的梅花印,突然灼热发烫,仿佛要烧透肌肤。她猛然想起母亲生前说过的话:“这梅花印是沈家信物,另有一枚与之成对,双印相近时,便会彼此感应,发烫示警。”
难道另一枚梅花印,就在皇后身上?
密道入口藏在冷宫后院的枯井下,黑衣人掀开井口的青石板,引着皇后钻了进去。沈如晦紧随其后,借着地道壁上微弱的灯火,一路疾行。地道尽头豁然开朗,竟是北狄驿馆的后院,四周种满了异域花草,与宫中景致截然不同。
她躲在假山之后,屏住呼吸,只见皇后与一名身着北狄华贵服饰的妇人相拥而泣。那妇人身着织金胡服,头戴宝石金冠,眉眼竟与皇后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为年轻,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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