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把铜烟杆往土里一插,手劲轻得像是怕惊着什么。残卷贴在杆子上,边角微微翘起,像被地底的热气一点点烘着。掌心那股热没散,反倒一跳一跳的,顺着手指往手腕爬,像有根线从地底下连进骨头里。他蹲在祖坟外的田埂上,三根指头往泥里一按——老法子,靠指尖探地气。可这会儿的暖不对劲,不是春天地气翻上来那股润,也不是夏夜存的余温,是慢的、稳的、一下一下的搏动,像地底下有东西在喘气。
纸上的纹路不指方向了,整张纸开始发烫,根须似的线一拱一拱,跟活了一样。那些原本糊成墨点的旧刻痕,现在居然像血管似的跳,泛出点青光。他盯着那光,忽然想起来——昨夜梦里见过。梦里他站在黑地里,脚底下裂开,光像藤蔓从地缝里往上爬,缠住脚踝,往深处拽。
他猛地闭眼,晃了晃脑袋,把那画面甩出去。
撕下裤腿一角,布糙得磨手,他三两下把残卷裹紧,塞进防水袋,动作快得发僵。弹药库外那扇门,他关了,铜钉钉死了锁眼,还撒了祖传的镇土灰。可地里的动静说明,封印压得住表面,压不住根。根还在动,比三十年前更凶。
远处山体传来闷响,不是地震那种规整的震,是断断续续的颤,像心跳。稻田表土裂了缝,湿气往上冒,带点荧光,像是土里渗了含磷的东西。他没空回镇上报信。赵铁柱的加密频道死着,按下通话键,只有电流声,夹着点像人说话的杂音。
他站起来,沿着田埂往北走,每一步都踩实了,鞋底碾过干裂的泥块,发出细微的咔响。三十六个地温点,赵铁柱管着主系统,只要他在,就能看出不对。可现在,连系统都哑了。
赵铁柱是在西坡半山腰发现异常的。刚拆下脉冲模块准备校准,主屏突然炸出三十七个红警,像血点子溅在屏幕上。他皱眉,调出地温图——三十一个点,十分钟内升温超过3.7℃,热流往外散,中心就在南岗祖坟。这不是自然热,也不是地质活动,升温太齐整,像被谁调出来的。
他切到水利系统,准备开排水阀引水降温。水能带走热量,也能搅乱地脉频率,这是早年定的规矩。
水没散开。
水在倒流。
泵站数据显示,所有支流水压都往南岗偏,像被吸过去。他手动切断通道,重设压力逻辑,系统回他一句:“指令无效。”他盯着屏幕,指节发白。不是故障,是地下的东西在拉,已经钻进系统了。他一把拔掉主控板的远程接口,防着被反向咬住。
他掏出通讯器,拨通陈砚:“你家老坟下面,有东西要上来。”
信号通了,那头只有风声、土层的震,还有低低的一声嗡,像金属在响。
他掌心的青铜罗盘突然发烫,指针乱转,最后死死钉在“心宿二”方向,正对南岗。那颗星不该出现在这季节的天边,可昨夜它就在那儿,蓝得发幽。他没再说话,关了所有远程系统,防设备被控。泵站的灯一盏接一盏灭,他背着工具包往南走,机械臂只剩骨架,金属手指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副没穿完的盔甲。
周映荷是被地震醒的。她靠在村口矮墙边,怀里抱着茶盏的碎片,昨夜打翻的,釉裂得像蛛网,底上还留着点褐色药渍。脖子上的荧光纹随着震动一明一灭,像被什么信号叫醒了。她抬起手,袖口的显影药水早干了,可她划了下空气,结晶在风里飘,连成一条细线,自动接上田埂的根纹,拼出个小流向图。
她的身子在收信号。
她咬破手指,血滴在茶盏碎片上,画了个箭头,指祖坟。血珠滚下去,在碎片上爬成一条线,竟和地表裂缝走的一模一样。她把碎片插进田埂缝里,动作慢,像动一下就耗光了力气。碎片刚入土,缝里猛地一声短吼,像地底有东西应了,又像机关被扳动。
陈砚在祖坟山脚听见那声吼。
他刚架好监测桩,地面一颤,陆子渊实验室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巨兽翻身。声波和地脉震完全合拍,频率和残卷的跳动一样。他蹲下,把残卷贴地,纹路猛地扭曲,浮出四个字:“脉动将启”。
那字不是写出来的,是从纸里渗的,像血,像锈,像老字在醒。
赵铁柱从北坡走来,机械臂扫过坟区,数据显示地下三米有规律跳动,频率对上“子时三刻”——当年封印的时间。他站到陈砚边上,没说话,关了最后一条远程连接。
“不是天灾。”他说,“它在找钥匙。”
陈砚没应,盯着坟前那棵老槐树。树皮裂了条缝,渗出淡蓝结晶,和周映荷袖口的一样。他伸手碰了下,结晶沾在指尖,凉,像泪。可那凉只一瞬,转眼就烫起来,像里头藏着心跳。
赵铁柱调出机械臂的震动记录,比对吼声波形,完全重合。他低声说:“那龟不是机器,是活的。”
陈砚把铜烟杆插进裂缝,残卷覆上去。纹路又跳,指地下深处。他能感觉到,那股力在试,在推,在找口子。门关了,封印松了。像朽木堵泉眼,水压越来越高,木头快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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