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机在雨里转着,铁皮嗡嗡响,像是要出事。陈砚跪在泥地里,右手三根手指插进裂缝,指尖一阵一阵地跳,像心跳被人掐住又松开。雨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混着泥点砸在手背,他没感觉。那震动一开始还有规律,五点十七分一下,像地底在打拍子。现在不对了——三秒一次,越来越急,快得发抖,像时间本身被扯紧了。
他抬起手,搓了搓满是泥的指头。温度不对,频率也不对。不是地震,也不是机器出毛病。这是信号,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快醒了。手指发麻,像碰了不该碰的电。他低头摸出怀里那张烧焦边的纸,父亲死前死死抓着它,嘴里只念一句:“别让打谷机响……别让它对上节气。”
他把纸按在打谷机锈壳上。纸一下子烫起来,像被火燎着。背面冒出根须一样的纹路,飞快爬开,画出地下结构:青铜轴从机器底下钻出去,穿过枯井,连到一个环形大东西,像个闭合的龟壳。纹路尽头跳出三个字:“震中枢”。字刚出现,打谷机低吼一声,像回应什么。
赵铁柱蹲在周映荷旁边,断掉的机械臂搭在肩上,耳朵还连着铜管。他是镇上唯一懂电路的人,十年前从部队回来,带了一身伤和一堆零件。现在他正要把探头插进土里,找震动源头。可就在碰地前一瞬,他僵住了——周映荷脖子上的荧光纹在动。
那圈青色的纹,原本只在胸口,像老图腾。现在顺着锁骨往上爬,光从青变红,像血在皮下烧。她嘴唇微动,发出低音,和地下的震一起响,田埂裂开一道缝,土哗哗往下掉。赵铁柱瞳孔一缩,一把按住她肩膀,机械臂咔地夹住她双臂,死死锁住。
屏幕跳出数据:体温42℃,脑电波41.8kHz,和打谷机完全同步。他看向陈砚,声音压到最低:“她在共振,不是挨震,是她在往外送。”
陈砚心里一沉。他立刻把那张纸按在周映荷心口。纸一贴皮肤,光纹缩回去,温度猛降。她猛地睁眼,瞳孔泛青,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璇玑……要节气……才能锁住……”话没说完,嘴角渗出荧光丝,细得像蛛网,泛着绿光,人往后倒。
他没松手,把纸压得更紧。纸上又显新纹:星图倒挂在地下,二十四个光点围着龟壳,每个点对应一座祖坟。中间打谷机图标疯狂闪。他盯着图,忽然明白——这不是地图,是阵法。二十四座坟,正好对上二十四节气。打谷机的位置,正是“惊蛰”,阳气初动的地方。
老宅方向传来闷响。三人回头,陈家老屋墙歪了,屋檐塌了一角,砖缝往外冒黑水,臭得刺鼻。地面从打谷机开始,裂出放射状沟,像蜘蛛网铺开。泥土翻动,像有东西在下面挣扎,要出来。
陈砚冲进屋。东西撒了一地,父亲的箱子翻了,铜铃、账本、旧照片乱扔。他翻出那根铜烟杆——父亲最爱抽的,杆上刻着星宿,烟锅嵌着半枚铜钱。他问过那钱哪来的,老人只摇头:“是钥匙,但不是开门的,是封印用的。”
他跑回院子,把烟杆插进地缝。杆子立刻发烫,星宿亮起微光,烟锅上的铜钱和打谷机底座的凹槽遥遥相对,空中浮出一道淡金色细线,悬着,不散。
“是定位。”赵铁柱盯着那线,声音沉了,“打谷机不是终点,是开关。烟杆能接通,但关不了。”
地面震得更狠。后院整片塌下去,土像退潮,露出底下大空间。一台完整的龙骨水车露出来:青铜主轴横穿地宫,二十四个齿轮按环排列,每个底下正对一座祖坟。主轴连着枯井里的龟甲。水车没转,但齿轮缝里泛青光,像等着最后一道命令。
陈砚盯着布局,忽然想起什么。他掏出随身笔记本,翻到一页,画着镇区图,标了地下水位变化。父亲是最后一个懂“地脉”的人,说过这镇建在“龙脊”上,水脉是经络,祖坟是穴位,动一个,全盘乱。他对照齿轮位置,发现每个都压在水脉交汇点。而打谷机,正是整个系统的震源——惊蛰之眼。
赵铁柱调出机械臂残存雷达,屏幕闪几下,抓到一组强脉冲。来源:镇外军事禁区。时间:癸卯年五月十二——正是照片背面铅笔写的日期。那张照片是他在父亲箱底找到的,黑白画面里,打谷机立着,周围站满穿白大褂的人,背景有军用帐篷。
“那天不是试机。”赵铁柱低声说,“是第一次启动。他们拿打谷机当引子,把能量灌进地脉,激活了这整套东西。”
陈砚蹲下,把纸按在塌陷边缘的土上。纸烫得吓人,画面闪出:陆子渊站在青铜鼎前,鼎里插着电击枪,枪柄刻着陈砚的出生年月。他脸上爬满菌丝,眼睛发亮,吼着把电流推到顶。鼎炸了,能量倒灌,顺着地下脉冲直奔陈家老宅。
陆子渊——父亲的师兄,三十年前失踪的“地脉工程师”。曾是镇上最受敬重的人,后来被当成邪术赶走。陈砚记得父亲提起他时眼神复杂,恨里带着怜。现在他懂了,陆子渊没走。他把自己变成系统的一部分,用菌丝缠进地脉,成了水车的“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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