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卷烫得吓人,背面浮出个血红的“止”字,歪歪扭扭,像刻出来的警告。
赵铁柱想冲,腿却被铜液锁住,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菌丝爬上陈砚小腿,一点点往龟壳中心拖。力不大,但死缠,像无数小手在拉。
陈砚没退。
他抬起右手,把掌心那道疤按进菌丝最密的地方。
菌丝一抖,像碰了烫铁。唰地缩回去,钻进缝里。空中留了道微光,断断续续,沙哑:
“用……血脉启动……”
话没说完,青铜表面浮出细纹,和菌丝一样,一明一灭,顺着星图爬,最后停在“虚日鼠”。那纹路像活的,在金属上走,画出一张从没见过的图——是地图?星图?还是老祖宗签的约?
陈砚低头,脚边的土裂了道缝,一枚青铜齿轮慢慢顶出来,上面刻着“癸未年合修”。那年,祖坟最后一次大修,陈赵两家立誓“守渠不泄”。他记得爹说过,那年地下响了七天七夜,没人敢开渠。
他弯腰捡起齿轮。指尖碰到刻痕的刹那,残卷背面跳出一串数字——七位,和怀表编号一样。他太熟了,那是爹临死前攥着他手写下的最后密码。他一直当遗言,现在才懂,是钥匙。
他把齿轮按在“虚日鼠”位置。
水道蓝光一暗,转成深青,水流加速,龟壳纹路低鸣,像沉睡百年的机器醒了。那声音低,远,带着水和金属的回响,像整片地脉在调频,准备执行一道老命令。
赵铁柱抬头,嗓子哑了:“它要你进去。”
陈砚没应。他盯着水中央,那儿起了漩涡,水下浮出阶梯,一级一级,往下,不知通哪儿。不是幻觉,是真结构,像被水冲出来的,又像一直埋着。
他慢慢脱外套,把残卷塞进怀里,怀表挂脖子上。水漫过脚背,冷得刺骨,却有种说不清的召唤。他知道,这一步下去,可能就回不来了。可要是不进,地脉会崩,青铜板会碎,地底那东西,说不定自己就爬出来了。
他抬脚,踏进水里。
水流立刻缠上来,顺着裤腿爬,往下扯。他稳住,一级一级往下走。每一步,脚底都能感觉到青铜板在震,像底下有大机器在转。头顶的光被黑吞了,只剩胸前怀表微微亮着,指针还是停在五点十七分。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处地下空腔。四壁是青铜墙,刻满星图和农时,中间一座祭台,台上立着石碑,字模糊,只底下一行清楚:
“癸酉七月初八,血祭启渠,以命换命。”
陈砚心一沉。那是他出生的日子。也是他爹失踪的日子。
他忽然全明白了——为什么残卷只传他,为什么掌心生来就有疤,为什么一靠近地脉身体就响。他不是继承人,是祭品。是爹拿命换来的延续,是地脉里最后一把“活钥匙”。
他慢慢跪在祭台前,手掌按上碑面。
一瞬间,整个地下青光炸开,星图全亮,水流倒灌,顺着阶梯冲回龟壳。地面上,赵铁柱看见铜液彻底融进水道,机械臂没了,长出一条青铜臂,连着他的神经,像本来就是他的。
他低头,看见自己胳膊上浮出和龟壳一样的纹路,一跳一跳。
而在地底,陈砚闭眼,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响——祖宗的叮嘱,土地的叹息,水流的记忆,还有那句传了百年的口诀:
“东南燥则薯深埋。”
他知道,回不去了。
他抬手,割开掌心旧疤,血滴在碑上。
青光冲天,整个地脉轰然启动,像沉睡的龙,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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