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合上,青铜齿轮咬进岩缝,咯吱——像是地底传来的一声闷咳。陈砚没回头。背对着那扇门,好像只要不看,父亲就还在外面,还在青石镇的老屋檐下,吧嗒吧嗒抽着铜烟杆,眯眼数着冬至前夜的星子。
可他知道,回不去了。
手腕上的菌丝一跳一跳,像条活过来的筋。眼角余光里,红字闪着:02:13:00。不是倒计时,是倒放——父亲咽气的时间,正一帧帧往回走。心跳一响,数字就跳一下,跟催命似的。他闭眼,指甲掐进掌心。疼是真疼,可脑子里的事却像隔了层雾。父亲最后那一下手势、那点眼神、嘴角那点说不清的笑……全被压成这几个跳动的数字,像地底吞下去后,吐出来的一声回音。
低头,残卷贴在胸口,有点温,像块埋进肉里的老玉。那是父亲塞进他手里的东西,羊皮发黄,边角卷着,画着密密麻麻的根,看着像田垄,其实是星轨。他早年当是农书,以为老头子念着地。现在懂了,这是星位农法的钥匙,拿锄头种地的动作,其实是对天的应和。
日晷立在祭台中间,铜针斜着,影子卡在裂缝边上,不动了。他记得刚才还对准冬至子时,现在偏了1.2度。不是仪器歪了,是地在动。整片大地换了呼吸,像一头睡着的兽,翻了个身。他蹲下,指尖探进石缝,一丝凉气渗出来,混着铁锈和烂土味。三指测温?不,他在测震。每分钟十七次,几乎感觉不到,但和头顶星轨的波动,一模一样。不是巧合,是通着的。
他掏出铜烟杆,插进日晷底座的孔。烟杆一震,像醒了。光点猛地亮起,连成带,二十八宿依次浮现,虚宿居中,正对裂缝深处那团蓝光。星轨起伏,和裂缝的“呼吸”完全合拍。他屏住气,看那光流缓缓淌。虚宿在,地脉稳;危宿偏,能量乱;室宿落,蓝光暗。这些星,不是摆设,是地下的脉象。
翻出笔记本,撕一页,按在日晷底下。纸上爬出细纹,是残卷里的根系图在动。纹路蔓延,最后指向东南三十七度——打谷机旧址。那台他中学时用过的机器,锈得不成样,齿轮卡死,割过他的手,留下个月牙疤。父亲从不让他碰,说“它不是农具,是钥匙”。当时当老头迷信,现在明白了,那玩意儿,是星位农法的终端。
闭眼。残卷突然发烫,画面冲进脑子:父亲站在打谷机前,右手推杆,左脚踩板,肩微微斜。动作做三遍,每遍星宿位置都不同。第一遍,虚宿当空;第二遍,危宿偏移;第三遍,室宿沉下去。动作节奏,和星轨走的一模一样。这不是干活,是仪式。推一下,调一次地脉;踩一脚,校一次天象。父亲不是农民,是星官,是给大地调音的人。
睁眼,掏出怀表。表停在五点十七分,但指针在抖,极轻微,像被什么拉着。他把表放日晷旁,铜针偏了。投影里的星宿开始动,加快,像时间在跑。室宿升到中天时,残卷又亮了——父亲的动作变了:双手交叉换位,打谷机转速提了,同时,裂缝蓝光猛增12%。能量起来了。父亲不是收稻子,是在收星力。
他懂了。打谷机不是农具,是校准器。父亲用它调地脉节奏,动作对星位,每一推一踩,都在改地下能量流向。残卷记的不是庄稼事,是星位农法。用人身体的动作,模仿星宿运行,借地脉传出去,改天地的节律。而陆子渊,那个藏在B-7的男人,正用机械密钥,想盖掉这套老系统。他要的不是地,是地脉的控制权。
菌丝猛地一收,指尖发麻。红字跳:02:11:45。现实时间23:48,离冬至子时三刻,还剩三十七分钟。他割开手掌,血滴在残卷上。血顺着纹路流进地缝。菌丝松了一下,倒计时停了三秒。那一瞬,他听见父亲的声音:“血要热,心要静。”
裂缝银光炸开。一缕银丝从空中探出,像笔尖,在蓝膜上写下七个字:地脉先行,血脉后至。
字是周映荷的菌丝写的,边缘带褐泥色——青石镇老田的土。她人在B-7,意识却被地脉扯到这里,借残卷和菌丝的共鸣,刻下农谚。不是求救,是提醒。父亲当年写在扉页的血字,现在由异维意识复现,成了跨维度的信标。周映荷签协议,不是卖地,是让地脉“合法继承”她的记忆锚点。她的脑子,成了地下的钥匙。
陈砚跪下,血手按地,残卷摊开。星轨光扫过“血脉”二字时,残卷烫了一下。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动作:不是胡话,是口令。“子时三刻,地门开,阳气逆流,阴脉上涌。”后面三句,是保命规程——铜人泣血勿近,石鼓三响速退,日影归北,以血为引。
他一直以为“以血为引”是启动,现在知道,是校准。血脉不是祭品,是调谐器。陆子渊要的不是他这条命,是他动作的频率。他得让陈砚的推杆、踩板、呼吸,和父亲一模一样,才能盖掉老系统。而陈砚,必须在子时三刻前,用父亲传下的星位农法,压过陆子渊的机械密钥。这不是打,是比谁的频率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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