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刚迈出一步,脚底突然传来一阵震动。
这震动来得又沉又闷,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翻身,一下一下的,踩得人心口发慌。不是地震,也不是工地那种轰隆声——它有节奏,像呼吸,从很深的地方爬上来,顺着鞋底钻进脊椎,一直冲到脑子里。他停下脚步,没回头,额前一缕湿发贴在脸上,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远处水车旧址那边,风吹过荒草,沙沙作响,整片大地仿佛都在低语。
他猛地转身,朝水车旧址跑去。工具包撞在腿上啪啪响,里面的芯片和那张泛黄的纸卷晃来晃去,每颠一下都像敲在他心上。布料下的金属边缘已经开始发烫,贴着大腿的位置火辣辣的,好像里面要烧起来似的。他咬紧牙关加快脚步,肺里像塞了砂纸,呼吸又干又涩,嘴里甚至泛起一丝铁锈味。
跑到基座前,他几乎是扑跪下去的。手有点抖,打开工具包,取出那张焦边残卷——纸面斑驳,像是被火烧过却没烧尽。他小心翼翼把纸放进石台中央的凹槽里,动作轻得像放一块玻璃。接着,他拿出那枚青铜色的小芯片,嵌进旁边的孔洞。
一瞬间,荧光从缝隙里流出来,像活水一样蜿蜒爬行,刚碰到纸面,地面猛地一震!
陈砚三根手指插进土缝,掌心贴地,闭上眼睛。
震动有规律。不是乱晃,是走路——左前脚、右后脚,一步一步,稳稳落在某个看不见的点上。这种感觉……他太熟了。小时候爸爸带他在田埂上学“听地”,说真正懂种地的人不靠眼睛看庄稼,而是用手掌感受土地的心跳。那时他还小,趴在地上,听见的是蚯蚓翻土的声音、根须悄悄伸展的动静。而现在,他听见的是一头巨兽的脚步声,沉重、有序,一步步逼近。
他摸出一个铜铃,指尖划过上面那个“引”字,轻轻一晃。
铃没响,但残卷背面突然升温,纹路变得通红,像烧透的炭。四个字缓缓浮现:灵龟载图。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就在这时,国道方向“砰”的一声炸开!
柏油路面从中裂开,沥青块四处飞溅,一道青铜色的弧形轮廓缓缓拱起。先是龟头,岩石般的脑袋上长满苔藓和铜绿,双眼是两颗暗绿色晶石,没有光,却像能看穿一切。然后是背甲,直径超过二十米,上面刻满了旋转交错的璇玑纹,那些线条居然会动,随着某种呼吸般的节奏忽明忽暗,整张地图像是活了过来,在月光下流淌着古老的信息。
陈砚盯着那些纹路,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陆家藏了上百年的完整璇玑图,传说中记录南方七十二地脉走向的秘密图纸。可现在,这张图竟成了巨兽的铠甲,披在一头从地底爬出来的青铜灵龟身上。
它的四肢破土而出,每一根脚趾都是青铜打造,关节处闪着符文光环,落地时砸出深坑,裂缝迅速向四周蔓延。镇南传来狗叫,接着有人声,几个村民从屋里跑出来,站在田埂上傻愣着,有人手里的煤油灯晃了晃,差点熄灭。
陈砚赶紧掏出土壤检测仪,屏幕立刻报警。地下水反向流动,含氧量暴跌,酸碱度急剧变酸。他抓起一把泥搓开,闻到一股腐臭味,像烂秸秆混着铁锈。不远处一口老井冒出黑水,冒着细泡,一个提桶的老妇往后退,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祖宗显灵了……这是天要塌啊。”
人群慢慢聚到水车旧址坡下,议论纷纷。
“是不是你搞出来的?那天你在这挖地,第二天就出事!”一个穿胶鞋的男人指着陈砚吼。
另一个声音接道:“我爹说过这地不能动,祖宗埋在这儿,动了要遭报应!”
陈砚没解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工具包,把残卷铺在地上,双手深深插进泥土,低声问:“谁在伤我的田?”
话音落下,残卷突然发烫,表面浮现出一层半透明影像。地下结构清晰可见:巨龟四条腿深深扎进大地主脉,每走一步,体内就抽出一道地气,化作能量波扩散全镇。影像中标出七个断裂点,全在村里的老井和田埂交汇处——正是百年来耕作最多的地方。
“它不是在走路。”陈砚指着影像,“是在拆地基。每一步都在切断地脉连接。”
大家安静了。
一位拄拐的老农走上前,看了半天,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小撮黄土,放在残卷边上。那土粒一碰纸面,竟然微微发光,像是回应某种古老的约定。老人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其他人也陆续散开,没人再骂他,但也无人留下帮忙。他们只是远远站着,眼神复杂,像看着一个注定孤独的人。
这时,巨龟缓缓抬起脑袋,嘴巴没动,空中却浮现出扭曲的文字光影,由灰转黑:
“旧秩序终结,新地脉降临。人类耕作了千年,不过是寄生者。”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砚腰间的铜铃剧烈震动,嗡鸣直刺耳膜。他立刻扯下铃铛塞进怀里,用父亲留下的蓝布工装裹住。震动减弱了,但胸口还是压得慌,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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