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古井边缘的时候,陈砚正低头看着掌心里那根铜烟杆。
它今天格外沉,像是吸饱了夜里的露水。青绿色的锈斑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泛白的材质,像骨头的颜色。他没去擦,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杆身上雕刻的稻穗纹路。那纹路好像会动,在阳光下微微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正一点点苏醒。
远处传来一阵阵震动。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大地的心脏上,震得井壁上的碎石簌簌往下掉。他抬头望了一眼巨龟走来的方向,却没有起身。现在还不是过去的时候。
他把烟杆翻了个面,将昨晚熬炼出的青铜圆片小心翼翼嵌进底部的凹槽里——严丝合缝,刚刚好。
然后,他割破指尖,一滴血落在稻穗的尖端。
血没有散开,而是顺着纹路缓缓滑下,最后渗进了圆片中心的小孔。
就在那一瞬间,烟杆猛地一颤,像是被唤醒了什么。一股热流从手心直冲肩膀,他手臂一紧,却始终没有松手。
紧接着,井壁开始发光。
细密的光痕从砖缝中爬出来,交织成一张网,形状竟和父亲留下的残卷背面画的地脉图一模一样!那些线条缓缓流动,像地底下有生命在呼吸。他低头看脚边的泥土,一层淡淡的雾气浮起,雾里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脉络,向四面八方延伸。
这口井,从来就不是普通的水井。
它是节点,是通道,是整片地脉流转的枢纽之一。
陈砚盘膝坐下,双手握住烟杆,将顶端轻轻抵进井沿的一道裂缝。
刚一碰上,烟杆就发出一种震动,不是声音,而是顺着骨头传进身体的低鸣。他闭上眼睛,耳边仿佛响起父亲笔记里写过的那句话:“三声叩地,唤脉归位。”
第一下,轻敲。
地面晃了一下,裂开一道细缝,从井口延伸出去三尺,停住。
第二下,加重。
裂缝继续蔓延,方向朝北,直指祠堂钟楼。途中经过一块界碑,“陈”字突然发烫,闪出一道青光,转瞬即逝。
第三下,全力击地。
烟杆爆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瞬间穿透井底。那光不散,反而向下沉去,像一根针扎进了大地的心脏。整片土地猛然一抽,仿佛沉睡的躯体终于睁开了眼睛。
就在这时——
土里伸出一只手。
漆黑如炭,五指扭曲,由无数菌丝缠绕而成,猛地扑向他胸口!速度快得只剩残影。他侧身闪避,肩头还是被擦到,布料当场焦黄卷曲,皮肤火辣辣地疼。
他滚向一旁,死死护住烟杆。
那只手臂撞空后没有收回,反而插入地面,迅速长出更多分支,像树根一样向四周扩散。所经之处,泥土变灰,草木枯萎,连空气都变得干涩刺鼻。
“你捧着的不是钥匙。”一个声音从地下传来,带着回响,听不清来自哪里,“是你祖先跪着求来的残骨。”
陈砚喘着气,背靠井壁。他知道这是陆子渊——不是分身,也不是投影,是本体亲自操控的力量。他没说话,只是把烟杆横放在膝上,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工具包。
里面有一件旧物。
竹编的暖窠,边缘已经磨得毛了,是他父亲当年育秧用的老物件。他从没丢过,每逢暴雨夜都会拿出来看看是不是完好。此刻他抽出它,抖开,轻轻套在烟杆顶端。
暖窠落定的刹那,两者同时发热。
一股温润的气息扩散开来,形成半圆形的波动圈。离得最近的一根菌丝碰到边缘,立刻停止蠕动,表面出现裂纹,接着“啪”地一声崩解,化为灰烬落地。
空中传来一声闷哼,像是有人强行咽下了痛呼。
那条手臂开始收缩,但没退走。它盘绕在井口外侧,像蛇守洞口,随时准备再次扑来。
陈砚知道它不会再轻易进攻了。刚才那一击伤到了操控者。但他也没动。暖窠只能护住烟杆,不能替他战斗。真正的对抗还没开始。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杆子。
原本斑驳的外表彻底剥落,露出通体莹白的质地,像是某种动物骨骼打磨而成。稻穗雕纹不再是装饰,而是真实存在的结构,每一粒谷实都对应一个微小孔洞,排列方式与地脉流向完全一致。
这不是工具。
是遗骸。
初代隐农死后,脊椎被取出,以秘法塑形,封入铜壳之中,成为掌控地脉的信物。百年来,它一直以烟杆的模样流传在陈家血脉手中,只有真正接续命脉的人,才能让它重现本相。
他握紧它,站起身。
井边的土地已经开始变化。裂缝不再扩展,反而慢慢收合,像是大地在自我修复。远处的震动频率也变了,不再是规律前行,而是出现了迟滞。每一次脚步落下,都有短暂的停顿,仿佛负重难行。
他知道,那是烟杆共鸣的结果。
地脉已被触动,巨龟的能量系统正在动摇。
可就在这时,那只菌丝手臂再度暴起!
不再是单臂突袭,而是整条手臂撕裂地面,化作数十条触须同时扑来。有的直取面部,有的缠向双腿,最粗的一条直扑烟杆本身。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几倍,显然是拼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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