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脆弱的纸片在苏妤颤抖的指尖下,终于触碰到了跃动的火舌。
橘红色的火焰像一条贪婪的毒蛇,瞬间舔上了照片泛黄的边角,细微的焦糊味在残破的庙宇中弥漫开来。
她死死地盯着,心中默念着,烧掉吧,烧掉这一切执念的根源,让凌子风得到真正的安息。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火焰刚要蔓延,角落里昏迷不醒的柳梦璃手腕上,那串不知由何种材质打造的光链骤然迸发出灼人的热量,烫得她皮肉滋滋作响。
剧痛之下,她紧蹙的眉头拧成一团,嘴唇翕动,竟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含混不清的呓语:“别烧……他说了……别烧照片……”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苏妤耳边炸响。
她惊骇地发现,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分明就是凌子风平日里的语调!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苏妤猛地缩手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烛台。
火苗应声而灭,那张照片飘然落地,完好无损。
只有照片的背面,那用血迹写下的四个字——“妹妹,别怕”,正微微散发着一股残余的、令人心悸的温热。
同一时刻,幽灵船最底层的阴影之中,凌子风的残影如一缕即将被风吹散的青烟,飘荡不定。
他的意识被禁锢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里,像是沉入深海,只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冷和窒息的压迫。
他依稀记得自己纵身跃入火海的决绝,却完全不知晓此刻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一道模糊的人影悄然在他面前凝聚,那是梦守人。
他手持一卷破旧的残卷,声音空洞而悠远:“形可散,念不灭。你并未真正死去,因为这世上,还有人……不肯放你走。”
话音刚落,凌子风眼前混沌的视野猛地被撕开一道口子。
他看到了一片无垠的沙地,以及沙地中央,一个安静跪坐的纤细身影。
是安静。
她正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一枚古朴的玉佩,口中低声呢喃,那声音跨越了空间的阻隔,清晰地刺入他的识海。
“你还疼着,所以我不能停。”
这声音,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涣散的意识核心。
原来如此,他之所以没有魂飞魄散,并非因为自己的意志,而是因为她的执念,她的感同身受,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地绑缚在这半生半死的地狱里。
阴影的另一侧,一个拄着拐杖的佝偻身影缓缓走来。
是影婆,她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在昏暗中看不真切,唯有手中那面古旧的铜镜,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她将铜镜对准凌子风的残影,发出一阵夜枭般的笑声:“照不见脸的人,终将被这艘船吃得一干二净。”
凌子风下意识地朝镜中看去,心脏骤然一缩。
镜子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他的面容,只有一团由金色血液与黑色怨气交织成的、不断翻涌的浓雾。
“脸……”他喃喃自语。
影婆的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思维的枷锁。
破妄之渊,他一直以为那是某种超凡的眼力,能看穿虚妄。
现在他才猛然醒悟,所谓的“破妄”,根本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火去燃烧!
燃烧自己的记忆,将自身的存在化作最纯粹的能量,以此洞穿一切法则的表象。
他必须自救!
凌子风闭上眼,不再理会外界的一切,以残存的意念疯狂地逆向解析自身的构成。
他将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当作燃料,点燃了名为“过去”的火焰。
剧痛传来,仿佛灵魂正在被一片片剥离。
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他终于领悟到了一种全新的形态——“破妄之形”。
以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为代价,换取三分钟内虚化自身,无视任何物理阻隔的能力。
他没有丝毫犹豫。
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与妹妹相处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一个温暖的午后,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第一次怯生生地、用含着奶糖的模糊声音叫出那两个字:“哥……哥……”
“就用它吧。”他心中默念。
下一秒,这段温暖到足以融化冰雪的记忆轰然崩塌,化为乌有。
凌子风的身形瞬间变得透明,他毫不迟疑地朝着一个方向穿梭而去,目标——柳梦璃的梦境。
柳梦璃的梦中,正下着倾盆大雨。
她回到了那个让她恐惧了一生的夜晚,阴森的孤儿院,冰冷的铁门。
年幼的凌子风浑身湿透,却用瘦弱的后背将她牢牢护住,拼命地向外逃。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孤儿院的门牌正在熊熊燃烧,火光中,只剩下一块烧得焦黑的木牌,上面依稀刻着几个字:“罗布泊第三收容站”。
她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可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浮现在她的床前。
那黑影轮廓模糊,却给她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是凌子风!
他俯下身,嘴唇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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