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风的意识刚触到苏妤梦境边缘,雪粒子便劈头盖脸砸下来。
这是个他从未见过的雪夜。
篝火在石坑里噼啪作响,年轻的苏妤蹲在火边,冻红的手指攥着半块烤糊的馕。
她身后堆着七八个瘪了的水囊——那是七年前他们初入罗布泊时的装备。
风卷着雪粒掠过她发顶,她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哥?
你又藏哪去了?
凌子风的意识本能地向前飘,却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被无形的墙撞得发颤。
他这才看清,篝火另一侧的阴影里,站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的轮廓像极了他二十岁时的模样,却被翻涌的火舌包裹着,面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不是烧伤,是被某种腐蚀性的力量啃噬,从眉骨到下颌,逐渐坍缩成一片模糊的灰雾。
别靠近我......苏妤突然开口,声音比雪粒还冷。
她没有回头,只是盯着火中那团正在消散的影子,你只会带来灾祸。
凌子风的意识剧烈震颤。
他想喊她的名字,可喉咙里涌出来的只有风的呜咽——心灯熄灭后,他连最基础的情感共鸣都做不到了。
他试图去碰她冻得发青的手背,指尖却像扎进了棉花里,连温度都带不走半分。
哥......苏妤突然低低唤了一声,声音里裹着细不可闻的哽咽。
她举起冻僵的手,似乎想触碰火中那团灰雾,却在即将相触的瞬间猛地缩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根本不是我哥......你是......
话音未落,整个梦境开始扭曲。
篝火变成了幽蓝的鬼火,雪粒凝结成黑色的冰碴,砸在苏妤肩头发出脆响。
凌子风被这股排斥力推着向后退,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她怀里紧抱着的褪色帆布包——拉链头的红绳在鬼火里泛着血光,像道未愈的伤口。
他的意识刚被甩出梦境,便听见了那声呼唤。
阿风......
细若游丝,却带着刀割般的疼。
是念雪。
他在轮回里守了她十八年,对这声音的每一丝震颤都熟稔过心跳。
可此刻这声呼唤里,连温度都在消散,像被人攥住了线头,正一寸寸抽离这个世界。
幽灵船的清除机制比他想象的更彻底。
它不仅抹除记忆,更在切断情感投射——当所有被他守护的人不再因他产生任何情绪波动,他就会像从未存在过的风,被彻底吹出轮回。
凌子风的残魂在夜空中急旋。
他的破妄之墟突然泛起热意,像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韩疏影的位置在意识里亮起红点。
那是团队中唯一仍残留战斗执念的人,她后颈的芯片残骸还在渗出黑丝,像活着的根须,正往她脊椎里钻。
或许她的潜意识......凌子风的意识凝出半句话,便朝着营地边缘的阴影扎去。
韩疏影正蹲在沙丘背风处。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手里的匕首在反复擦拭,金属表面泛着冷光。
她后颈的芯片残骸突然动了,黑丝从伤口里钻出来,沿着她的后颈爬向耳后,在皮肤下鼓起蚯蚓般的包。
韩姐?远处传来安静的呼唤。
韩疏影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她盯着匕首上自己的倒影,瞳孔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有人在她眼底撒了把灰。
凌子风的意识擦过她发梢。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破妄之墟展开细微的涟漪,他顺着那缕黑丝的方向,潜入了她的梦境。
幻境里的风带着焦糊味。
韩疏影站在焚城废墟中央,脚下是半片染血的芯片——和她后颈的残骸纹路一模一样。
断弦女坐在断裂的石柱上,白衣被风掀起,手里的古琴只剩三根弦。
她指尖轻拨,第一声琴音响起时,苏妤举着水囊的画面从韩疏影脚边升起,给,你嘴唇都裂了的话音刚落,便像被剪刀铰断的线,碎成星点消散。
第二声琴音更尖锐。
安静拉住韩疏影手腕的画面浮现,别冲动,我们需要你的尾音还在,画面便被撕开道裂缝,露出后面混沌的黑暗。
第三声琴音几乎是撕裂的。
凌子风替她挡下怨噬之刃的画面炸成碎片,血珠在半空凝结成字,还未写完最后一笔,便被从地底涌出的梦蚀蚁啃噬干净——那些黑色的小虫子啃食着空气里残留的温度,连字的余韵都没留下。
韩疏影突然攥紧了脚下的芯片。
她的指节泛着青白,瞳孔里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像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蛾。
断弦女的琴音又起,这一次,韩疏影的肩膀抖了抖,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不......
梦蚀蚁的啃噬声突然变得清晰。
凌子风这才发现,那些黑虫啃食的不是画面,是画面里的情感回响——苏妤递水囊时的担忧,安静拉她手腕时的急切,他替她挡刀时的决绝,都在虫蛀般的声响里,变成了空洞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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