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春。
北国大地冰雪初融,官渡之战的血腥味,似乎终于被这料峭的春风吹散了些许。
邺城。
这座曾经属于袁氏的河北首府,如今已换了主人。
相府之内,暖炉烧得正旺,新任的司空、大将军曹操,正意气风发地审阅着从袁氏府库中清点出来的战利品清单。
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堆积如山的财富,足以让他支撑起未来数年的南征北战。
曹操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清单的最后几项时,那笑容却不自觉地收敛了,取而代de,是一种深沉的,玩味的,甚至带着一丝凝重的复杂神色。
“琉璃镜,一百面,产地:太行山。”
“香胰子(肥皂),三千块,产地:太行山。”
“《拼音识字》小册,五百本,产地:太行山。”
“《九章算术详解》,三百本,产地:太行山。”
……
曹操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份由上等蜀锦制成的清单。
又是太行山。
又是那个赵沐笙。
他想起乌巢那夜冲天的火光,想起关羽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想起张合、高览投降时,口中对那支“黑甲魔军”的惊惧描述。
他原以为,那赵沐笙只是一个运气好,得了些奇遇的山中霸主。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奇技淫巧了。
琉璃镜,晶莹剔透,光可鉴人,其价值,千金难换。袁绍府库中的一百面,竟只是对方的寻常货物。
香胰子,去污除垢,香气怡人,连宫中的贵妇都闻所未闻,对方却能以“千”为单位计数。
而最让曹操心惊的,是那两本小册子。
《拼音识字》,他看过,用一种闻所未闻的符号,便能将天下所有文字的发音尽数标注,大大降低了识字的门槛。
《九章算术详解》,更是用一种名为“阿拉伯数字”和“竖式运算法”的东西,将困扰了无数算学大家多年的田亩、税收、工程计算,变得如同孩童游戏般简单!
这是足以动摇国本,改变天下的东西!
若此法普及,不出十年,寒门亦可批量识字,通晓算术!
到那时,他曹氏赖以统治的根基——世家大族,又将置于何地?
这个赵沐笙,到底是谁?
他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个问题,如同一根根尖刺,扎在曹操的心头。
他第一次,对一个尚未谋面的年轻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忌惮。
“来人。”曹操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在。”
“去把子建,给我叫来。”
……
片刻之后。
一名身材修长,面如冠玉,浑身散发着书卷气的翩翩少年,快步走入殿中。
正是曹操最钟爱的儿子,曹植,曹子建。
“父亲,唤孩儿何事?”曹植躬身行礼,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子弟的优雅从容。
曹操看着自己这个才高八斗的儿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喜爱。
他指了指桌案上的那本《拼音识字》,开口问道:“子建,此物,你可曾看懂?”
曹植的眼睛,瞬间亮了。
“父亲!孩儿不仅看懂了,还觉得此法……简直是神来之笔!”
他激动地走上前,拿起那本小册子,如获至宝。
“父亲请看,这‘b、p、m、f’,如唇齿之音;‘g、k、h’,如喉舌之声。创此法者,必是深谙上古音韵,又通晓天地至理的大宗师!”
“还有此书!”他又拿起那本《九章算术详解》,“这竖式运算法,简直鬼斧神工!以往需要数名账房先生,耗费半日才能算清的军粮账目,孩儿用此法,只需一炷香,便可理得清清楚楚!”
曹操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曹植越说越兴奋,他甚至从袖中,摸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父亲,您再听此诗!”
他展开那张纸,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崇拜光芒,朗声诵读。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轰!
这首诗,如同一道惊雷,在空旷的大殿中轰然炸响!
那股豪迈、奔放、狂傲不羁的气魄,那份对人生的自信与洒脱,让曹操这位同样写下“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一代枭雄,都为之动容!
“好!好诗!”
曹操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曹植。
“此诗,何人所作?!”
曹植的脸上,露出一抹神往之色,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回父亲,此诗名为《将进酒》,据传……正是出自那位太行山的桃源镇主,赵沐笙之手!”
赵沐笙!
又是赵沐笙!
曹操的瞳孔,猛地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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