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在冰冷刺骨的北冰洋海水中挣扎前行,每一次划水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肺部如同风箱般嘶哑作响。意识却像被冰水淬过的刀锋,异常清醒。“零”提供的信息,“大扫除”协议的启动,以及林见清可能付出的终极代价,构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战略图景。生存不再是个人逃亡,而是与一个即将对自身“细胞”进行清理的庞大系统赛跑。
“零号数据库”的坐标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尽管这灯塔本身也可能蕴藏着未知的危险。他必须赶到那里,找到“隐修会”的幸存者,找到对抗“大扫除”的方法。
就在他凭借顽强的意志力与洋流和海浪搏斗时,一种奇异的感知突兀地浮现——不是通过五官,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思维底层。
那是一个短暂的、模糊的影像碎片:一间洒满阳光的厨房,桌上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窗外是陌生的、开满紫色花朵的庭院。影像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不属于他的情绪——一种混合着深切担忧、温柔守护以及……决绝牺牲意愿的复杂情感。这情感的核心,带着他熟悉的、属于苏晴的印记。
影像和情感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他以为是体力透支产生的幻觉。但那份情感的冲击力却真实不虚,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滚烫的石子。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手腕上那块已恢复正常的防水手表,屏幕边缘极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与林见清异变后眼中偶尔闪过的数据流光相似的色彩。
周屿猛地停下动作,在冰冷的海水中悬浮了片刻。不是幻觉。
林见清……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或者说,她融入系统后,其影响的余波,正在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渗透回现实,影响着像他这样的“幸存者”,甚至是……唤醒着其他人?
他想起了“零”所说的“基准认知扰动”。难道这种扰动,不仅仅是被动的“知晓”,还包括这种主动的、跨个体的意识碎片或情感共享?
这个发现带来的震撼,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痛苦和环境的严酷。如果这是真的,意味着林见清的牺牲并非彻底的寂灭,她化作的“噪音”正在以更深刻的方式改变着“摇篮”的生态。这或许是希望,但也可能是更大的混乱的开始。
他不再犹豫,重新开始奋力游动,目标明确——斯瓦尔巴群岛,“零号数据库”。
几乎是周屿在海上挣扎的同一时刻,远在东京的田中浩二,正经历着更剧烈的意识风暴。
地铁中的“顿悟”之后,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专注于代码。那些他编写了无数次的程序逻辑,此刻在他眼中显得无比僵硬和……“虚假”。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开始频繁地、不受控制地“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感受到一些陌生的情绪。
有时是冰冷深海中的窒息感与刺骨寒意(与周屿的感受隐隐共鸣)。
有时是面对巨大、沉默阴影时的绝对恐惧与绝望(源自林见清对抗“基石”守护者的最后时刻)。
有时,则是那股最强烈的、混合着担忧、守护与牺牲的温暖力量(苏晴的最终抉择)。
这些碎片化的感知如同病毒般入侵他的日常,让他精神恍惚,工作效率急剧下降,甚至开始影响他的健康。他去看医生,却被诊断为过度疲劳和焦虑症。
直到有一天,他在公司加班至深夜,面对屏幕上一条复杂的异常处理指令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清晰、冷静,但绝非他自己的思考声音:
“逻辑链不完整。异常参数‘情感权重’未定义。建议引入模糊判断模块,替代现有布尔逻辑。”
田中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恐地环顾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那声音……那思考方式……像极了他在某个顶尖科技期刊上读到过的、一位名叫周屿的华裔科学家的论文风格!那位科学家据传已在一次极地科考事故中失踪。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他不是疯了。他是……被“连接”了。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打开了某个隐秘的网络论坛,手指不受控制地输入了一连串他从未学过、也完全不理解的符号和代码。帖子发送成功后,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感觉冥冥中,有一个冰冷的、理性的意志,借助他的手,完成了一次信息的传递。
类似的情况,在全球各地零星上演。
挪威的老渔民埃里克,在某次出海遭遇突发风暴时,脑中莫名浮现出极其精确的洋流变化数据和规避路线,其计算风格带着周屿式的绝对理性,让他奇迹般生还。
堪萨斯的小女孩艾米丽,在梦里反复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面容模糊的阿姨(楚雅的残影)对她微笑,用手指在虚空中画出发光的沙漏和种子图案。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体验到这种意识的“交叉污染”。他们共享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情感波动,甚至是专业技能和知识片段。林见清融入系统后形成的“意识背景辐射”,正通过某种尚未被理解的机制,在部分觉醒的个体间建立着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连接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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