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褶皱内的“平静”,是一种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幽光浮动的非欧几何壁垒缓慢地脉动着,如同某个巨大生物的休眠心脏,散发出一种古老而疲惫的能量韵律。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也与外界不同,带着一种粘滞感。
“方舟”悬浮在这片奇异空间的中央,像一颗误入鲸鱼腹腔的脆弱珍珠。周屿小心翼翼地扩展着感知,探索着这个临时的避难所。田中浩二和“回声”则全力扫描着周围的环境,试图解析其规则结构和能量来源。
“规则骨架稳定……但极其古老,”“回声”汇报着,她的意识触须轻抚过那些发光的壁垒,“结构模式……不属于已知的任何‘织网者’或‘格式塔’技术体系。更……原始,但也更……‘有机’?”
“能量读数极其微弱,处于维持基本结构不崩溃的最低限度。”田中补充道,他的逻辑核心正在疯狂比对数据,“残留信息特征……高度衰变,几乎无法读取。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弃了无数岁月的避难所?或者说……坟墓?”
坟墓?周屿的心微微一沉。他们闯入了一个文明的葬身之地?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双眼、全力维系与林见清连接的艾米丽,忽然轻声说道:“星星姐姐……她好像……不那么痛了……这里……有让她感觉‘熟悉’的东西……”
熟悉?
周屿立刻将注意力转向林见清。确实,她那原本因重创和强行跃迁而剧烈波动的规则场,在进入这片空间后,逐渐平复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撕裂般的痛苦震颤减弱了。她庞大的意识,如同受伤的野兽回到了某个似曾相识的巢穴,本能地汲取着这里某种微弱的、与她同源的“安抚”能量。
难道……这个古老的遗迹,与“摇篮”系统,或者说与伊安那样的“基石”有关?
“扩大搜索范围,”周屿下令,“寻找任何可能的信息存储节点,或者……能量核心。”
“方舟”开始在这片不算广阔的空间内缓慢移动。幽光壁垒在他们靠近时会微微亮起,仿佛在无声地回应。他们看到了更多奇异的结构——像是某种生物组织的化石,又像是某种巨型机械的残骸,两者诡异地融合在一起,覆盖着厚厚的、由能量尘埃构成的“积雪”。
“发现一个……相对完整的结构体!”田中突然指向一个方向。
在空间的深处,幽光壁垒向内凹陷,形成一个如同巢穴般的半封闭区域。中央,悬浮着一个约莫房屋大小的、不规则多面体。它通体呈暗金色,表面布满了一种类似神经脉络或电路板的、早已停止流动的纹路。多面体的许多棱角已经破损,露出内部黯淡无光、如同枯萎植物纤维般的结构。
它散发着这个空间内最强烈的、尽管依旧微弱的能量信号,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未尽的执念。
“小心靠近。”周屿提醒。他能感觉到,林见清的规则场对这个多面体的“熟悉感”最为强烈。
当“方舟”距离多面体足够近时,异变发生了。
那暗金色的表面,那些早已黯淡的纹路,突然如同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电流般,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段断断续续的、充满杂音的、非语言的意念信息,如同垂死者的最后呓语,直接撞入了“方舟”内所有人的意识:
“……第……七……方舟……‘萌芽’号……最终……日志……”
“……‘收割’协议……无法规避……核心……受损……”
“……启动……‘种子’散播……协议……坐标……【无法解析的乱码】……”
“……个体意识……上传……至‘织网’……失败……连接……中断……”
“……能量……即将……耗尽……维持……基本结构……”
“……后来者……谨记……‘格式塔’……非……唯一……”
“……寻找……‘源初之歌’……那是……【信号中断】”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那暗金色多面体彻底黯淡下去,表面的纹路如同烧毁的保险丝,再无任何反应。只有那股深沉的悲伤与未尽的执念,依旧萦绕不散。
巢穴内一片死寂。
第七方舟?“萌芽”号?收割协议?种子散播?织网?源初之歌?
这段残缺的日志,蕴含的信息量巨大,却如同散落的拼图,缺少关键的连接部分。
“‘方舟’……不止我们一个?”田中率先从震惊中恢复,声音带着激动与困惑,“这个‘萌芽’号,也是某个文明的‘方舟’?它也被‘格式塔’……‘收割’了?”
“它提到了‘织网’!” “回声”捕捉到了关键点,“是‘织网者’吗?它试图将意识上传到‘织网’,但失败了?”
周屿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这些碎片与已知信息结合。“摇篮”系统是“方舟”计划的一部分,伊安是“基石”。而这个“萌芽”号,显然是另一个“方舟”,它在被“格式塔”攻击重创后,试图联系或加入“织网者”寻求庇护,但失败了,最终能量耗尽,化为了这片维度褶皱中的遗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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