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宣府城外的风,带着塞外的萧瑟与寒意。
张猛和他手下最精锐的十名铁卫营老兵,像一群蛰伏的狼,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他们每个人都背着一个用厚重油布包裹的长条物,神情肃穆,动作间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头儿,就是这儿了。”一个斥候低声回报,“前面那道山梁翻过去,不到五里地就是宣府的西大营。高总兵的帅帐就在营里,这个方向,风声顺,动静传得过去。”
张猛趴在地上,用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的营盘轮廓。夜色中,星星点点的火光连成一片,像一条俯卧的火龙,戒备森严。他放下望远镜,嘴角咧开一个冷峻的弧度。王爷这一手,真是又刁钻又提气。不直接上门推销,而是先在人家门口“演习”,把胃口吊足了再说。这叫什么?这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检查家伙,准备干活。”张猛低声下令。
十名士兵立刻解下背上的油布包,小心翼翼地取出十支崭新的“神机铳”。铳身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每一处机括、每一寸木托,都经过了最精细的打磨,宛如一件件杀戮的艺术品。
这些是工坊里最新赶制出来的一批,无论在射程、精度还是激发速度上,都比之前打退蒙古人的那一批又有了精进。尤其是方先生亲自调校过的准星和膛线,让这些铳的准头好得吓人。
“都记住了,按王爷的吩咐,咱们不打人,只打石头。”张猛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一块突兀的巨大青石,“三轮齐射,打完就撤,绝不拖泥带水。要的就是那动静,那声势!”
“明白!”众人齐声低喝,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们都是铁卫营的老人,亲手用这“神机铳”打跑过蒙古骑兵,对这神兵利器的威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第一排,装药,上弹!”张猛亲自端起一支神机铳,动作娴熟地从腰间的牛皮弹药盒里取出定装纸壳弹,用牙齿“嘶”地一声咬开,将火药倒入枪管,再用通条将弹丸和纸壳一同捅实。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工夫。
其他人也迅速完成了装填。
“举铳!”
“瞄准!”
“放!”
随着张猛一声令下,“砰!砰!砰!砰!砰!”五声沉闷而又巨大的轰鸣,几乎在同一瞬间炸响!夜空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撕开了一道口子。五股浓烈的白烟在山坳中升腾而起,呛人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远处的宣府大营,瞬间被这惊雷般的巨响惊动。无数营帐的灯火亮起,人声、犬吠声、马嘶声混杂在一起,一片骚动。一队队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喝问,却又不敢轻易出营探查。
“头儿,中了!”一个士兵兴奋地低喊。
借着星光,他们能隐约看到那块大青石上,迸溅出了几点火星,碎石簌簌而落。
“别废话!第二排,准备!”张猛喝道,“快!打完收工!”
第一排的士兵迅速退后,开始清理枪膛,准备下一次装填。而第二排的五人已经上前一步,完成了瞄准。
“放!”
又是五声巨响,比之前更加整齐,声势也更加骇人。这一次,那巨大的青石上,清晰地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似乎是被硬生生崩掉了一大块。
宣府大营内,高进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披上一件外衣就冲出了帅帐。“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炮声?”
亲兵队长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色煞白:“总兵大人,是西边山里传来的,听声音……像是火铳,但……但动静也太大了!而且一响就是五声,跟打雷一样!”
高进侧耳倾听,恰在此时,第三轮枪声又响彻夜空。
“砰!砰!砰!砰!砰!”
这一次,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炸开。高进的心脏都跟着狠狠一抽。他不是没见过火铳,神机营的那些三眼铳他也用过,但声音绝没有这么沉雄有力,更不可能有如此之快的发射速度!这前后不过一分多钟,竟然响了三轮,十五声!
这是什么火器?难道是代王府的那批“神机铳”?
一想到这个可能,高进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那天在战场上,他离得远,只听见枪声密集,却没感受得这么真切。如今这声音穿过几里地的山谷,依旧震得人耳膜发麻,若是近距离施放,那威力……
他立刻想到了自己上报给兵部的捷报。若是朝廷派人下来核查,让他演示那“神机铳”的威力,他拿什么去演示?拿神机营那些打不了几发的烧火棍吗?
“快!派一队精骑,去西山方向探查!务必查清楚是什么人在搞鬼!”高进厉声下令,高进厉声下令,声音在夜风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他盯着西山的方向,目光深邃,闪烁着贪婪与不安交织的光芒。
“是,总兵大人!”亲兵队长领命而去,很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向着西山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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