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彻底消失后的第十天,淮安城迎来了一场秋雨。细密的雨丝落在茶园的新茶芽上,滚成水珠往下淌;渠沟里的水涨了些,哗啦啦地流得更欢;贫民窟的屋顶上飘着淡青色的炊烟,混着雨水的潮气,闻着格外踏实。
陆承宇蹲在灵泉井边,看着井水映出的雨帘,手里捏着块刚磨好的箭镞——是矿洞护院头头教他打的,铁是矿里新采的,淬了灵泉水,泛着冷硬的光。阿山蹲在他旁边,正用小石子在地上画靶子,画得歪歪扭扭,却非要让陆承宇夸他比李木匠画的正。
陆哥哥,你看我画的!阿山举着石子往地上拍,等雨停了,咱们去村口练射箭,我肯定能射中靶心!
陆承宇刚要笑,却听见护院林忠从镇上方向跑过来,裤脚沾着泥,脸色比秋雨还沉:将军!不好了!镇上出事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起身迎上去:怎么了?流寇又来抢粮了?
不是流寇!林忠喘着气,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是北狄的兵!小股骑兵,大概十几个人,在镇外烧了两家农户,还抢了牲口,说要找...找带灵泉水的人。
找带灵泉水的人?陆承宇眉头拧成疙瘩,他们怎么知道灵泉水?
不清楚。林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镇上的人说,那伙北狄兵领头的是个络腮胡,腰上挂着把弯刀,说话凶得很,问谁见过能让草木活过来的水,还说找到了有重赏,找不到就烧镇。
阿山在旁边听得脸色发白,小手攥着陆承宇的衣角:陆哥哥,是...是找我们吗?他想起去年冬天,娘带着他和阿云从北狄逃出来时,就是被北狄兵追着,娘说北狄兵抓我们,是为了抢东西。
陆承宇摸了摸他的头,指尖有些凉:别怕,他们不一定知道在这儿。话虽如此,心里却悬了起来——北狄兵突然找灵泉水,十有八九是听说了淮安城的事,说不定是流寇走漏了风声。
老茶婆拄着拐杖从药棚走出来,听见这话,拐杖往井边的石头上一顿:怕什么来什么。北狄兵跟狼似的,闻着点腥味就追过来了。她往云雾山方向看,得赶紧把阿山阿云藏起来,他们是北狄逃来的,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里正也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刚编了一半的竹筐:我刚让后生们去山口放哨了,要是北狄兵往这边来,马上报信。他搓了搓手,要不...咱们还是躲进地窖?
不行。陆承宇摇头,地窖藏粮还行,藏人太多,万一被发现,连跑的地方都没有。他看向矿洞方向,矿洞深,有好几个岔路,让妇孺和孩子先去矿洞躲着,护院在洞口守着,我带几个后生去村口看看。
张屠户扛着铁棍跑过来,铁棍上还沾着肉沫:我跟你去!北狄兵算个屁!老子当年在边关见过,一刀就能劈了他们!
你腿还没好利索。陆承宇按住他,你去矿洞那边守着,照顾好王婶她们。又对陆灵儿说:你带阿山阿云去矿洞,把灵泉水装几葫芦带上,万一用得上。
陆灵儿点点头,拉着阿山的手就要走,阿云却拽住陆承宇的衣角,仰着小脸问:陆哥哥,你会回来吗?
陆承宇蹲下来,帮她把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捋到耳后:会。等雨停了,我就回来教你折纸船。
阿云吸了吸鼻子,把手里攥着的小刺猬口罩塞给他:这个给你,阿山说戴了能防坏人。
陆承宇接过口罩,针脚还是松松垮垮的,却暖得烫手。他把口罩揣进怀里,起身对里正说:走,去村口。
雨还在下,村口的栅栏被雨水打湿,颜色深了些,上面缠的荆棘挂着水珠,看着更扎人。后生们都拿着家伙站在栅栏后,有拿锄头的,有拿弓箭的,还有人举着李木匠刚做的盾牌——用厚木板钉的,上面蒙了层铁皮。
将军,要不咱们把陷阱再打开?一个后生问,声音有点抖。他没见过北狄兵,只听里正说过北狄兵杀人不眨眼。
陆承宇摇头:先别打草惊蛇。看看他们是不是往这边来,要是路过,就别理他们;要是来闯,再动手。他爬上栅栏边的土坡,往镇上方向望,雨幕里隐约能看见烟,是镇上农户被烧的烟,心里沉得更厉害。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雨小了些,远处传来马蹄声,哒哒哒,比流寇的马蹄声沉,也更整齐——是训练过的马。陆承宇心里一紧:来了!都躲好!
后生们赶紧躲到栅栏后面,举着弓箭的手都在抖。陆承宇握紧腰间的长刀,刀鞘被雨水打湿,滑溜溜的。他看见雨幕里出现十几个黑影,骑着马,越来越近,能看清他们身上的盔甲,是北狄的样式,黑黢黢的,沾着泥。
领头的果然是个络腮胡,脸上有道疤,从眼角到下巴,骑着匹黑马,腰上挂着把弯刀,刀鞘上镶着块红石头,看着就凶。他在离村口几十步远的地方勒住马,眼睛像鹰似的扫过栅栏,声音粗哑地喊:里面的人听着!出来个人!
里正刚要说话,陆承宇按住他:我去。
他推开栅栏门走出去,站在雨里,手里还拿着那把刚磨好的箭镞。络腮胡上下打量他,见他穿着布衫,不像当官的,却透着股硬气,嗤笑一声:你是这儿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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