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走后的第五天,淮安城的炊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稠。张屠户的肉铺重新支起了案板,案上摆着刚杀的猪肋条,油光锃亮;李木匠带着后生们在村口补修栅栏,竹条编得密不透风,上面还缠了圈荆棘;连阿山种的胡麻菜苗都重新挺直了腰,叶片上沾着灵泉水的水珠,绿得发亮。
只有陆承宇总觉得心里悬着块石头。护院从山口回来报,说流寇虽没再露面,却在山口留了记号——块刻着歪歪扭扭字的木牌,插在路边的土坡上。老茶婆用拐杖拨弄着木牌看了半晌,沉声道:这是在说他们还会来,像狼盯着猎物似的。
怕啥?张屠户正磨着剔骨刀,刀刃在石头上蹭出火星,咱们挖了陷阱,练了射箭,他们再来,正好给他们尝尝厉害!
光有陷阱不行。陆承宇蹲在渠边,看着水里倒映的云影,他们知道咱们有灵泉水,更知道秋收快到了——今年茶园收了新茶,菜畦里的胡麻菜也能收了,他们肯定惦记着粮食。
里正蹲在他旁边,手里捏着根草茎,一下下划着土:你是说,他们可能来抢粮?
陆承宇点头,流寇最缺的就是粮。现在刚入秋,地里的庄稼还没熟,他们肯定饿,咱们的粮要是被抢了,冬天就难了。他想起去年冬天,贫民窟有户人家没存粮,孩子冻得直哭,还是王婶分了半袋麦麸过去才撑过来。
里正皱起眉:那咋办?粮食总不能天天抱在怀里。
得挖个地窖。陆承宇抬头看向云雾山脚下,那里有片坡地,土是黏的,不易渗水,藏在隐蔽的地方,把粮都存进去,流寇来了找不到,咱们冬天也有保障。
老茶婆恰好从茶园走过来,听见这话,拐杖往地上一顿:早该如此。我年轻的时候,村里遭过蝗灾,就是靠地窖存的粮活下来的。她往坡地方向指,那片地好,离灵泉井近,取水方便,也离矿洞远,流寇就算去矿洞那边搜,也想不到那儿。
说干就干。里正当天就召集了后生们,带着锄头铁锹往坡地去。李木匠也跟着,说要给地窖做个木盖,盖上面铺层土,再种上草,谁也看不出下面有地窖。阿山听说要挖地窖藏粮,也扛着小锄头跟去,阿云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水和玉米饼,说要给大家送水。
坡地的土果然黏,一锄头下去,只能挖个小坑。后生们轮流挖,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土里,洇出个小湿圈。张屠户瘸着腿也来了,手里拎着把大锤,说遇到硬土就用锤砸。陆承宇脱了布衫,光着膀子挖,胳膊上的伤疤还没完全消,在太阳下泛着浅粉色,却抡着锄头不肯歇。
陆哥哥,歇会儿吃饼!阿云跑过来,递给他块玉米饼,饼还温乎,是王婶刚蒸的。
陆承宇接过饼,咬了口,甜丝丝的。他看向坑底,已经挖了有一人深,里正正站在坑底用铁锹刮土壁,要刮得平整些,防止塌。里正叔,挖多深合适?
里正仰起头:再挖三尺,深点保险。宽得能容下两辆车,不然存不下多少粮。他顿了顿,又说,得挖两条通道,一条进粮,一条当通气口,不然粮食捂久了会坏。
李木匠蹲在坑边,用树枝在地上画:通气口得弯着挖,像蛇似的,不然下雨进水。木盖我做两层,外层是厚木板,内层铺层油纸,防湿气。
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手里的活也没停。阿山在坑边捡石头,把挖出来的碎石捡进竹篮,说要堆在通气口旁边,做个记号。阿云帮着递水,谁渴了就跑过去递上葫芦瓢,小脸晒得通红,却笑得欢。
挖到第三天,地窖终于初见模样。深约丈余,宽能容下三辆推车,土壁被里正刮得光溜溜的,还撒了层石灰,防虫子。李木匠开始做木盖,用的是隔离棚拆下来的厚木板,拼在一起,严丝合缝。
这天傍晚,陆承宇正往坑底扔木板,想铺在地上防潮,却听见阿山喊:陆哥哥,你看这是啥?
阿山蹲在坑角,手里拿着块东西,黑黢黢的,像块石头,却比石头轻。陆承宇跳下去,接过东西一看——是块陶片,边缘有花纹,像是个旧陶罐的碎片。他往阿山站的地方挖了挖,又挖出几块陶片,还有个生锈的铁环,像是箱子上的。
这底下有东西?里正也凑过来,用手扒开土,难道以前有人在这挖过地窖?
老茶婆被请过来,她戴上老花镜,拿着陶片看了半晌,又摸了摸铁环,突然笑了:可不是嘛!这是前明时候的陶片,我小时候听我娘说,这云雾山脚下以前有个小村子,后来遭了兵灾,人都走了,看来是把粮藏在这儿了。
陆承宇眼睛一亮:那说不定有旧地窖?要是能用上,省得咱们再挖通气口了。
大家来了精神,围着坑角挖起来。挖了没多久,果然挖到块平整的石板,石板上有个铁环,正是阿山捡到的那个。后生们合力掀开石板,下面黑黢黢的,有股土腥味,隐约能看见个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钻进去。
我下去看看。陆承宇拿了根火把,点燃了递下去,火光在下面晃了晃,映出个小地窖,约有半间屋大,土壁是夯实的,竟没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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