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把“救命桥”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浸在血里的绸带。陆承宇从矿洞出来时,剑上的血已经凝成了暗红,瘸腿货郎的招供像把钝刀,在云狄的平静上划开道深痕——黑风寨主力今晚子时会攻进云狄,目标不只是盐仓,还有学堂里的孩子们。
“他们说,抓了娃就能逼云狄人交盐,”陆承宇往刀疤脸手里塞了张揉皱的供词,纸上的墨迹被血洇得发乌,“还说要放火烧了‘共田’,让咱们连春播的种都剩不下。”他往学堂的方向瞥,孩子们正在收拾刚收的荞麦,笑声像串碎银,在暮色里滚得很远。
刀疤脸把供词往火里扔,火苗舔着纸边,把“黑风寨”三个字烧成了灰。“盐仓的麻袋得连夜转移,”他往盐仓后墙的狗洞看,那里已经用石块堵死,缝隙里塞着的茶枝还在滴水,“矿洞深处有个废弃的盐窖,能藏东西,当年挖盐时留下的,只有老辈人知道。”
林晚秋正在给孩子们的毡垫缝里塞艾草,听见这话,针尖在布上顿了下:“孩子们也得转移,矿洞太潮,怕他们染上风疹。”她往老茶婆留下的那间茶寮看,寮顶的茅草虽然旧了,却四面通风,寮后还有个地窖,是以前存茶饼的,“让孩子们去茶寮,地窖能藏,寮里的茶梗堆能当掩护。”
老秀才抱着《千字文》过来时,书页间夹着的盐穗送的糖纸已经泛黄。“我带孩子们走,”他往每个孩子手里塞了片干茶芽,“就说去茶寮学炒茶,他们准乐意。”他把那本夹着松针的《千字文》往怀里揣,“这书能当记号,见了它,就知道是自己人。”
酉时刚过,云狄的炊烟就早早歇了。牧民们把盐仓的麻袋往矿洞搬,石头和树根也跟着抬,小胳膊被麻袋勒得发红,却哼哧哼哧不肯撒手。“俺们晒的盐,得自己护着,”石头往麻袋上吐了口唾沫,“土匪敢碰,就用盐砸他们的眼。”
桥生没去搬盐,他在“救命桥”的桥板下钉木板,把之前藏的尖木片又往深里敲了敲。木片上抹的盐卤已经结了层白霜,像给刀刃镀了层银。“让他们踩上来,”他往木缝里塞干茶枝,“扎得他们哭爹喊娘,忘了自己叫啥。”
盐穗则把捡来的盐晶串成了项链,给每个孩子挂了串。“俺娘说盐晶能避邪,”她往茶芽脖子上戴时,手指被晶尖扎出了血,滴在晶面上,像颗小红豆,“土匪见了,准吓得屁滚尿流。”
茶芽抱着那本《千字文》,蹲在“共田”边往茶苗根下埋麦种。“春天就能长出来,”他对着茶苗小声说,“等咱们打跑了土匪,就来给你们浇水。”埋完最后一粒种,他往寮后地窖的方向看,那里的入口被茶梗堆挡着,像个张着嘴的秘密。
亥时的梆子敲过,云狄彻底沉进了黑里。只有矿洞的入口还亮着盏马灯,灯光在岩壁上晃,把搬盐的人影映成了幢幢怪影。陆承宇带着兵卒在“共暖堆”边埋炸药,药引里掺了松脂,说这样燃得慢,能给转移留够时辰。
“听见炸药响,就往矿洞撤,”陆承宇往刀疤脸手里塞了把短刀,刀柄缠着的茶枝还带着潮气,“我带一队人守盐仓,你们护着物资往窖里藏,千万别回头。”他往学堂的方向听,老秀才正带着孩子们唱《千字文》,歌声里混着茶芽的童音,像根扯不断的线。
子时的风带着股铁锈味。林晚秋往茶寮的地窖铺艾草,窖壁的石缝里渗出的水珠滴在茶饼上,发出“嗒嗒”的响,像在数着时辰。盐穗把那根装着盐晶的竹管挂在地窖口,说:“这是响铃,有人碰就会叫。”
突然,“救命桥”的方向传来声马嘶,像把尖刀划破了夜。陆承宇往盐仓的梁上看,之前挂的盐卤瓦罐已经换成了浸过油的柴捆,只要土匪推门,就能烧成片火墙。他往兵卒手里塞了把盐晶:“扔他们眼里,比刀管用。”
孩子们在地窖里挤成一团,老秀才用马灯照着《千字文》,教他们念“守”字。“宝盖头底下有个‘寸’,”他的声音在窖里荡出回音,“意思是守住一寸地,一寸心,就守住了家。”茶芽往窖壁的缝隙里塞干茶芽,说要让茶香把“守”字熏得牢些。
盐仓的木门“吱呀”响了声,像颗牙在夜的嘴里松动了。陆承宇往柴捆的引线摸,指尖沾着的油蹭在布上,发出细响。土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股酒气,哼的还是那支“抢盐抢粮抢婆娘”的小调,只是这次,后面多了句“抓娃当羊养”。
“点火!”陆承宇的吼声刚落,引线就“噼啪”燃起来,火光照亮了盐仓的梁,也照亮了土匪们狰狞的脸。柴捆从梁上掉下来,瞬间烧成片火墙,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惨叫声里混着盐晶炸裂的脆响——之前埋在柴捆里的盐晶遇热崩了,像无数把小刀子扎在人身上。
刀疤脸听见爆炸声,立刻指挥牧民往矿洞深处撤。麻袋在石板上拖出的声响像条长蛇,在巷道里游走。他往身后看,盐仓的火光把半边天都映红了,像块烧红的盐饼。“快!窖门在第三道拐的岩壁后,”他往岩壁上敲了敲,发出空洞的响,“用茶枝敲三下,门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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