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车驶离 Kariakoo 市场时，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李朴靠在副驾驶座上，双手无意识地攥着空口袋，眼眶里的热意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不敢哭。
在异国他乡的车厢里，对着一个语言不通的黑人司机，眼泪显得太矫情，也太没用。可心里的委屈和焦虑像块浸了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喘口气都觉得疼。
来非洲前，他把工作攒下的 8000 多块积蓄全带上了，机票、签证、给代理的费用，一路花下来早就所剩无几，还厚着脸皮跟家里要了 1 万。现在手机又丢了 —— 那是他在苏州花 3000 多买的国产机，用了才一年，不仅存着经销商资料、老周和家里人的联系方式，还有他这一个多月在非洲拍的照片：老周家院子里的三角梅、海边的日落、第一次谈成订单时的合同…… 全没了。
更要命的是，买新手机又得花钱。他摸了摸钱包里仅剩的几张先令，换算成人民币还不到 500 块，连最便宜的手机都买不起。难道还要再跟家里要？一想到母亲在电话里担忧的声音，李朴的鼻子就发酸。
“别难过，” 约翰突然开口，用生硬的中文打破沉默，“手机可以再买，你没事就好。张是好人，他会帮你的。”
李朴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知道张田人好，可总不能事事都靠别人。更何况，刘景那个性子，指不定还要说什么风凉话。
果然，车子刚开进院子，刘景就背着公文包迎了上来，看到李朴耷拉着脑袋，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去了这么久？电话卡办好了吗？”
李朴攥紧拳头，低声说：“手机被偷了。”
“被偷了？” 刘景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语气里满是责备，“我出门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注意点，别到处瞎逛，你怎么就不听？那么大个人了，连个手机都看不住。”
李朴的火气 “噌” 地一下就上来了。他明明是按刘景的要求独自去办卡，现在出了事，反倒成了他的错？要不是刘景不让张田跟着，他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刘，也不能全怪李，” 约翰赶紧帮腔，“Kariakoo 人太多，小偷很狡猾。”
“人多就能成为被偷的理由？” 刘景不依不饶，“还是自己不小心。现在好了，手机没了，联系经销商、查资料都不方便，耽误了工作怎么办？”
李朴咬着牙，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死死盯着刘景那张严肃的脸，心里把 “要不是你是老板，我真想给你两个大嘴巴子” 这句话翻来覆去念了十几遍，才勉强没把话说出口。
“老刘！你少说两句！” 张田的声音突然从厨房传来。他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面粉，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争吵，“小李本来就够难受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我早上就说要跟他一起去，你非不让，现在出了事，你倒怪起他来了？”
刘景被噎了一下，脸色更沉了，却没再反驳，只是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办公室，临走前还丢下一句：“赶紧买个新手机，别影响工作。”
张田走到李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心疼：“哎，都怪我，早上没坚持跟你去。Kariakoo 那地方鱼龙混杂，小偷专挑你这种看着面生的中国人下手。你别往心里去，老刘就那样，嘴硬心软，其实也不是故意针对你。”
李朴吸了吸鼻子，眼眶还是红了：“张总，我…… 我现在没那么多钱买手机。”
“钱的事你别操心，” 张田摆摆手，干脆利落地说，“我先给你垫上，等你发了工资再还我就行。走，现在就去买，早买早方便。”
“不用了张总，我……”
“跟我客气啥！” 张田打断他，转身回房间换了件外套，还从抽屉里拿了个帆布包，“把贵重东西都放我包里，我帮你拿着。今天我跟你一起去，保证安全。”
李朴看着张田爽朗的笑容，心里的委屈突然就涌了上来。在这个陌生的国家，张田就像个长辈，总能在他最难堪的时候拉他一把。他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谢谢张总。”
两人坐上约翰的车，再次前往 Kariakoo。这次张田坐在副驾驶，李朴坐在后座。刚上车，张田就开始教李朴安全技巧：“一会儿到了市场，你跟紧我，别单独走。走路的时候眼睛要时不时扫一圈周围，尤其是那些总跟着你、眼神不对劲的人。贵重物品别放外兜，放我这个帆布包里，我帮你拉好拉链，小偷想偷都没机会。”
李朴认真地听着，把张田的话一一记在心里。他发现张田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得很，连走路的姿势都有讲究：“走路的时候腰杆挺直，别看着软趴趴的，小偷就喜欢挑这种看着好欺负的下手。要是有人故意撞你，不管他说什么，第一时间摸口袋，十有八九是小偷的调虎离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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