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乐工被拖走时在孔雀绒毯上留下的暗红拖痕,被侍女用浸着蔷薇露的丝帕迅速抹去。甜腻的香气重新覆盖了那丝若有若无的蛋白质焦糊味,宏大而刻板的《明君曲》也再次流淌,精准得如同用尺子丈量过。宴席似乎恢复了之前的奢靡喧嚣,宾客们推杯换盏,狎昵调笑,仿佛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只是席间助兴的幻术表演。
只有乐工队列里弥漫的死寂,无声诉说着恐惧的余温。前排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像一张无声控诉的嘴。谢昭(徵七)低垂着头,粗糙的指尖按在冰冷的琴弦上,指腹能清晰感受到丝弦细微的震颤传递来的、属于整个乐队的紧绷。每一次拨弦,每一次吹奏,都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谨慎。
他的全部心神,却死死锁在石崇手中那支暗红珊瑚钗,以及绿珠颈间那支温润淡红的珊瑚钗上。
规则之瞳湮灭后的直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眉心淡金烙印的微弱共鸣下,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嗡鸣着!那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源共生的能量波动,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与深渊,在他残存的感知世界里无比清晰!
石崇(暗红钗): 核心!如同一个缓慢搏动的、散发着粘稠暗红雾气的污秽心脏。每一次石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那颗血泪宝石,那暗红雾气便如同活物般微微荡漾,散发出冰冷、贪婪、带着强烈侵蚀性的规则气息。这气息如同无形的蛛网,丝丝缕缕地缠绕向绿珠的方向,缠绕向场中每一个沉醉的宾客,甚至……缠绕向乐工们颤抖的手指和神经!它是污染源,是杀机的源头!谢昭甚至能“感觉”到,之前那乐工断指瞬间爆开的血雾,其核心的能量波动与这暗红钗的气息同源!
绿珠(淡红钗): 屏障!如同一个散发着柔和月白光晕的脆弱气泡。它艰难地抵御着来自暗红钗的侵蚀丝线,将绝大部分污秽的能量隔绝在外,只允许一丝丝精纯的、相对稳定的规则力量流入,维持着她舞姿的空灵与那安定心神的光晕。但它本身也在被缓慢地、持续地侵蚀着!每一次石崇摩挲暗红钗的力度加大,那淡红钗的光晕就剧烈波动一下,绿珠舞步的节奏也会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迟滞,脸色更苍白一分。它既是锁链,也是她在这魔窟中唯一的护身符!
“共生……寄生……还是……某种邪恶的平衡仪式?” 谢昭的大脑在疯狂运转,二十五世纪理论物理学的逻辑框架与社会学的阶级分析模型高速碰撞。石崇需要绿珠的舞姿和淡红钗的光晕来维持这场永恒奢靡表象的“稳定”与“神圣”,如同在毒药旁摆放解药,但他更享受的,是随时可以打破平衡、欣赏毁灭瞬间的快感!那个断指乐工,就是因为他玩弄暗红钗,导致规则涟漪波及,又被绿珠舞步迟滞引动的乐声错漏放大,最终引爆的牺牲品!
“珍宝……观赏……” 谢昭想起了大纲中提示的“珍宝观赏死亡规则”。核心,必然在这两枚同源异相的珊瑚钗上!如何观赏?观赏什么?触发点在哪里?代价又是什么?
就在他心念急转之际,乐正的玉尺再次敲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渌水》!奏《渌水》!快!”
乐曲陡然转换!从《明君曲》的宏大古拙,瞬间切换到《渌水》的靡丽柔媚。丝竹管弦之声变得缠绵悱恻,如同情人的低语,撩拨着席间本已微醺的宾客。
绿珠的舞姿也随之改变。广袖轻舒,腰肢款摆,足尖点地,旋转如风。脖颈间那淡红珊瑚钗随着她急速的旋转,划出一道道柔和的光弧,努力维持着那层月华般的护体光晕。然而,石崇似乎对这靡靡之音和柔媚舞姿格外“欣赏”,他斜倚在紫檀榻上,嘴角噙着那丝不变的残酷兴味,把玩暗红珊瑚钗的手指动作明显加快、加重了!
滋……
谢昭眉心烙印猛地一跳!一股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仿佛无数根细针在摩擦玻璃,直接刺入他的意识深处!是那暗红钗的能量波动加剧了!更多的、更粘稠的暗红丝线疯狂涌出,如同贪婪的毒蛇,缠绕向绿珠的淡红钗!
绿珠旋转的身影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绊了一下!虽然她瞬间调整,恢复了舞姿,但脖颈间淡红珊瑚钗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明灭闪烁了一下!一丝微弱的、带着惊惶的气息从她身上逸散出来。
几乎同时!
“嘶——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从谢昭前排右侧传来!一个吹奏笙的乐工身体猛地一颤!他手中那支黄铜笙管的音孔处,毫无征兆地窜起一缕极其细微、几不可见的暗红色火苗!火苗瞬间舔舐过他按在音孔上的左手拇指!
“嗤!”
轻响声中,拇指指腹的皮肤瞬间焦黑碳化,形成一个米粒大小的、深可见骨的焦黑圆点!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再次弥漫开来!那乐工痛得浑身抽搐,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麻衣,却死死咬着牙关,腮帮子高高鼓起,硬生生将那声惨叫憋在喉咙里!他手中的笙管发出一个极其刺耳、如同鬼哭的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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