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站在这短暂的“净途”中心,贪婪地深吸了一口相对“洁净”的空气,感受着体内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饥饿之火暂时平息。然而,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物理学模块清晰无比地告诉他,这平衡是何等脆弱——龙涎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消耗,而那从台城四面八方被吸引而来的、狂暴的负面规则力量,正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冲击着青色结界的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
【龙涎香持续燃烧:剩余有效时间估算:不足一炷香】
【规则聚合冲击强度:持续上升!“净化领域”范围正在被压缩!】
时间,如同悬顶之剑,正在飞速落下!
他必须立刻行动,找到那个幼主的残存意识,趁着这片混乱和规则被干扰的时机,将其带往这口作为“盲点”的废井藏匿!
然而,就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燃烧的龙涎香升腾起的青色烟柱之中,原本浮现的古老皇家祭祀画面突然一阵剧烈的扭曲、模糊!紧接着,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却同样源自过往的“记忆碎片”,被这特殊的香料气息引动,强行凸显出来!
烟雾缭绕,幻化出的不再是庄严的宫殿和威仪的仪仗,而是……那口熟悉的宫井,以及井边,两个依偎在一起的、模糊却充满了绝望中微暖的年轻身影。
是云娘和小禄子!
但这并非之前看到的生离死别的那一幕,而是更早之前,某个未被规则记录、却深深烙印在这片土地记忆中的平凡瞬间。
画面中,夜色微凉(真实的月色,而非肉糜红云),云娘和小禄子偷偷躲在井台后,分享着一块干硬得硌牙、却可能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食物的粗饼。没有言语,只是小心翼翼地掰成两半,互相推让着,眼中没有对饥饿的恐惧,只有对彼此的关切和一丝苦涩的温暖。
小禄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截他雕刻了很久的枯梅枝,笨拙地递给云娘,脸涨得通红。
云娘接过,眼中漾开真切的笑意,如同珍视绝世珍宝般捧在手里,然后将自己那半块玉佩塞进小禄子掌心。
两人手指短暂相触,又飞快缩回,低着头,嘴角却都带着掩不住的、属于贫寒之人的、微不足道却真实无比的喜悦。
“等……等乱子过去了……”小禄子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憧憬和怯懦。
“嗯……我等你……”云娘的声音更低,却无比坚定。
没有山盟海誓,没有富贵荣华,只有乱世浮萍间,两个卑微灵魂相互取暖的、一个关于“以后”的、简单到可怜的约定。
这记忆碎片如此平凡,却又如此沉重,透过龙涎香的烟气,狠狠地撞入了谢昭的心神。
来自二十五世纪、见惯了AI精准匹配、效率至上、情感被高度理性化和工具化的谢昭,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冲击!
那不是数据库里冰冷的“爱情”定义代码,也不是虚拟社区中可以被随意设定和删除的“情感模拟程序”。
那是饥饿中掰开的一半粗饼。
是卑微中鼓起勇气送出的枯梅枝。
是绝望中依然坚守的“我等你”。
是乱世里,两个随时可能湮灭的个体,用尽全部力气想要抓住的、一丝属于自己的微光。
它不高效,不理性,甚至看起来愚蠢而脆弱。
但它真实、沉重、充满了属于“人”的温度和力量。
对比之下,二十五世纪那被高度规划、缺乏重量、几乎忘却了“痛”与“爱”原本模样的情感模式,显得如此……苍白和虚无。
这一刻,谢昭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这“宫井泣语”的规则会如此恶毒强大。因为它扭曲和利用的,并非简单的怨念,而是某种被残酷碾碎的、极其珍贵的东西。
也就在这一刻——
嗡!
他怀中那半块玉佩,仿佛被烟柱中那段温暖却心酸的记忆碎片彻底引动,不再是散发寒意或微弱的暖意,而是猛地爆发出一种复杂难言的光芒!那光芒中,既有云娘无尽的悲怨,竟也夹杂着一丝被深埋的、属于那段短暂温暖的眷恋与不舍!
与此同时,那本已被龙涎香气暂时压制下去的、来自宫井方向的云娘哭泣声,也陡然变调!不再是纯粹的哀怨或怨毒,而是夹杂进了痛苦挣扎的意味!仿佛那井中的存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本真的记忆碎片所干扰、所刺痛!
“禄……子……”
一声模糊不清、却蕴含着巨大痛苦的呜咽,竟穿透了规则的屏障和空间的阻隔,隐隐约约地传来!
机会!
谢昭福至心灵,猛地掏出怀中那份同样滚烫的、来自第五卷谯城的寒门血名单!他将那半块光芒闪烁的玉佩,紧紧按在了血名单之上!
以悲怨,共鸣悲愿!
以个人未能兑现的“小约”,对接无数寒门子弟祈求公道的“大愿”!
仿佛天雷勾动地火!
玉佩上的光芒瞬间如同决堤洪水,疯狂涌入那份看似普通的血名单之中!血名单上那些黯淡的名字,一个个猛地亮起,仿佛活了过来!无数被剥削、被压迫、被遗忘的寒门子弟的微弱不甘与愤怒,竟然与云娘小禄子这对苦命人的悲怨之情产生了某种跨越时空的共鸣与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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