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矿囊深处,噬魂苔散发出的幽暗磷光是此地唯一的光源,它们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稀薄的魂力,也将鼠三脸上那抹癫狂而即将获得解脱的笑容映照得无比清晰。他干瘦的胸膛剧烈起伏,握着禁魔石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仿佛已经看到沈退力量尽失、任他宰割的美妙场景。巡煞使大人就在外面,只要解决了眼前这心腹大患,他鼠三就能摆脱这提心吊胆的奴役,甚至可能得到一份不小的赏赐!
然而,他脸上那扭曲的笑容下一刻便彻底僵死,如同被极寒冰狱瞬间冻结的火焰。
预想中对方惊慌失措、力量溃散的画面并未出现。站在那里的沈退,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依旧微弱,甚至在禁魔石力场和噬魂苔的双重压制下,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但偏偏,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惊惶,反而沉淀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以及一丝……清晰无比的嘲弄。
那眼神,比矿囊万年不化的寒气更刺骨,比巡煞使的纯阳灵火更灼心!
“你……你……”鼠三喉咙里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扼住,只能发出破碎不堪的咯咯声。一股难以言喻的、远超面对巡煞使时的极致寒意,如同毒蛇般窜上他的脊背,死死攫住了他的心脏!不对劲!完全不对劲!禁魔石的光芒明明稳定地笼罩着四周,隔绝了一切灵气与神念的波动,为何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禁魔石……锁魂咒……真是好算计。”沈退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他甚至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前踏出了一步。脚步虚浮,踏在粘滑的苔藓上,几近跌倒,但那一步踏出,无形的压迫感却骤然倍增。“可惜,你,和你背后那只不敢露面的黑手,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错误?”鼠三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脚跟撞上一块凸起的矿石,踉跄了一下。手中的禁魔石依旧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力场光华,但这光华此刻却仿佛筑起了一座将他与眼前这诡异魔头一同囚禁的死亡囚笼!令他窒息!
“你们以为,切断我与外界的灵息联系,废掉我牧役傀兽、操控菌毯的根基,我便成了砧板上无力挣扎的鱼肉?”沈退再次踏前一步,漆黑的瞳孔在周围幽暗磷光的映衬下,仿佛两个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漩涡,“你们以为,我沈退的力量,全然依赖于那些外物傀儡?”
鼠三的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角涔涔而下,瞬间浸湿了他褴褛的衣襟。他感受到了,那股强烈到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不对劲!眼前的沈退,明明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某种无形的、冰冷彻骨的威压,正以他为中心,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疯狂地弥漫、扩散,充斥了整个矿囊!
“我的力量……”沈退缓缓抬起自己那只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目光落在上面,仿佛在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语气平淡得令人毛骨悚然,“源自牧养。而牧养的对象,从来不止于外物。”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两柄淬炼了万载寒冰的利刃,骤然刺向鼠三惊骇欲绝的脸!
“也包括……我自己!”
话音未落,鼠三清晰地看到,沈退眼中最后残存的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无论是痛苦、仇恨还是冷漠——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被一片纯粹、翻滚、深不见底的黑暗彻底吞噬!那是比魔更深邃,比鬼更幽寂的东西!
金乌焚寂、根骨尽毁时那蚀魂铄骨的极致痛苦;道途断绝、沦为凡俗时那万念俱灰的深沉绝望;被至亲算计、推入深渊时那焚心蚀骨的滔天恨意;乃至此刻身陷绝境、遭小人暗算时那沸腾不休的暴戾狂怒……所有积压的、几乎将他自己也焚烧殆尽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不再是被强行镇压的毒火,而是被他以一种决绝而疯狂的方式,当成了最原始、最暴烈、也是唯一能够动用的——燃料!
他竟主动崩解了对自己心神最后的守护壁垒,任由那积郁已久的负面心魔如同挣脱了囚笼的太古凶兽,轰然爆发!
“呃啊啊啊——!”
这一次,不再是任何伪装的惨呼,而是真正的、源自灵魂最深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疯狂意志的咆哮!这咆哮声并不响亮,却蕴含着令人神魂悸动的可怕力量,在狭窄的矿囊中反复震荡!
但这并非绝望的哀鸣,而是……一场献祭的序曲!一场以自身心魂为祭品的疯狂典礼!
他双掌猛地向前一推,重重按在脚下那冰冷、粘腻、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吞噬他微弱魂力的噬魂苔上!
“尔等皆以为我之力源于死寂,源于阴秽……却不知,这绝望,这愤怒,这无边恨意,才是此刻……最烈的火,最好的食粮!”他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沫和灵魂的碎片,重重砸在鼠三的心头。
“以我心魔为种,以我魂殇为引,饲此绝地之秽,开!”
轰隆——!!!
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恐怖意念波动,裹挟着沈退那几乎要点燃灵魂的澎湃负面情绪,如同自九幽最深处喷涌而出的黑色潮汐,决堤般疯狂注入脚下的噬魂苔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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