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漱玉轩的喧嚣,荣安并未立刻直奔落枫渡。特工的谨慎让她本能地选择了先隐匿自身。
她迅速钻入一条昏暗无人的小巷,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简易乔装工具——这是她根据原主记忆和现代知识准备的一些小玩意儿,以备不时之需。
她先是用一种特制的暗色膏体快速涂抹面部、脖颈和手背等裸露的皮肤,使其呈现出一种经年日晒的粗糙质感。接着,她取出一撮精心修剪过的、与发色略有差异的假络腮胡,用黏性极强却易清除的鱼胶仔细贴上,又在下巴处添了几缕假须。最后,她将长发全部束起,塞进一顶半旧不新的灰色璞头帽里,帽檐压得较低。
不过片刻功夫,借着水洼反光她就变成了一个面色黧黑、带着风霜之色、沉默寡言的青年男子模样。她甚至微微佝偻起背部,调整了走路的姿态,使之更符合一个普通船工或苦力的形象。
完成伪装后,她这才绕着小路,警惕地观察着身后,朝着青溪县外的落枫渡走去。
落枫渡并非繁华大港,更像是乡野间一个废弃已久的旧渡口。
此时已近亥时,月上中天,清冷的辉光洒在破旧的木栈道上,四周荒草丛生,远处的水面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更远处则是一片模糊。
夜风掠过芦苇丛,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荒凉和寂静。
渡口空无一人。
只有几只夜宿的水鸟被她的脚步声惊动,扑棱着翅膀飞入黑暗中。
荣安没有立刻现身。
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融入渡口旁一棵老柳树的阴影里,身体紧贴着粗糙的树干,呼吸放到最轻,目光如同最敏锐的探针,仔细地扫描着四周的一切。
栈道的磨损程度、水面波纹的异常、草丛倾倒的方向、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她调动了所有现代特工的反跟踪、反侦察技能,试图找出任何可能存在的埋伏或监视。
时间一点点流逝。
除了风声和水声,再无其他动静。
仿佛那张纸条只是一个恶作剧,或者她来错了地方。
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难道真是陷阱?
或者对方发现了什么,取消了会面?
她开始担心起来,万一晏执礼回到漱玉轩发现她不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她心生退意,准备悄然撤离之时。
“欸乃……”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融于夜色的摇橹声,从浓雾弥漫的水面深处传来。
她精神一振,立刻循声望去。
只见一艘小小的、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乌篷船,如同从水墨画中驶出一般,破开淡淡的雾气,慢悠悠地朝着渡口摇来。
船头挂着一盏极其昏暗的油灯,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摇船的是个老翁,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身形佝偻,动作看起来有些迟缓,正是最常见的那种摆渡老人。
他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和斗笠的阴影下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布满皱纹的下巴和花白的胡须,透着一种历经风霜的朴实和平凡,看不出丝毫练家子的破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小船缓缓靠上栈桥,老翁停下橹,抬起头,朝着荣安藏身的方向望来。
尽管荣安自信藏得极好,她亦看到那老翁朝她这个方向露出一个憨厚又带着点询问意味的笑容,伸出手指了指船,又指了指对岸的方向。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夜间接活的普通老船夫。
太正常了,正常得反而让荣安更加警惕。
她犹豫着,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小船。
船篷是旧的,船板有些开裂,橹也磨得光滑,一切都符合它的外表。
然而,就在她目光扫过船沿与水面相接的某一处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里,在一个极其不起眼、容易被水花溅到、常人绝不会注意的位置,刻着一个浅浅的图案——一柄小小的、红色的拂尘!
与纸条上的落款一模一样!
是了!就是这里!
看到这个标记,荣安不再犹豫。
无论这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必须去闯一闯。获取信息、弄清真相的渴望压倒了她对未知的恐惧。
她从阴影中走出,刻意改变了声线,使其变得粗哑:“老人家,过河。”
那老船夫看到她的络腮胡模样,似乎毫不意外,依旧是那副憨厚的笑容,他连连点头,做出请她上船的手势。
荣安警惕地踏上跳板,脚步步轻盈地落入船中。船身微微晃动。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那老船夫张开嘴,啊啊了两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摆了摆手——竟是个哑巴?
她心中疑窦更深,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选择坐在船头,方便观察前方和随时应变。
老船夫见她坐稳,便开始摇橹。
小船调转船头,离开枫渡破旧的栈桥,缓缓驶入被浓雾笼罩的宽阔水面。
一进入主河道,荣安才真切感受到青溪县周边水系的复杂与夜间行船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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