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方腊脸上深刻的挣扎与怀疑。
荣安急切的话语并未立刻换来信任,反而激起了更深的猜忌。
方腊身旁一位满脸虬髯、眼神凶狠的头目猛地踏前一步,指着荣安厉声道:“圣公!休要听信这妖女之言!她先前来得蹊跷,去得突然,如今又在官军围困的紧要关头从这等隐秘处钻出,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我看她分明就是朝廷派来的奸细,假意示好,实则是要用这所谓的‘生路’将我等引出洞去,好让官军一网打尽!或者……是想将圣公您诱入更深的陷阱!”
另一人也附和道:“大哥!别忘了她是皇城司的人!‘血罗刹’!就不是善茬!她的话怎能轻信?”
方腊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那最后一丝因过往交集而产生的动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背叛的愤怒和领袖的决断。他死死盯着荣安,声音低沉而危险:“荣姑娘……不,‘血罗刹’。你还有何话可说?莫非真当我方腊是三岁孩童,会一次次中了你们的诡计?”
石三娘张了张嘴,想替荣安分辨两句,但看着周围群情激愤的弟兄们,以及方腊冰冷的脸色,最终还是黯然地闭上了嘴,只是握着短矛的手更紧了。
荣安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她眼看那一炷香的时间即将燃尽,洞外隐约传来的军队调动声和金铁交鸣声越来越清晰,知道不能再拖延了。
她心念电转,一个大胆甚至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既然无法取得信任助他逃走,不如顺势而为,让自己成为人质!
这不仅可能暂时保住方腊的性命,更能借此机会,近距离观察童贯、天字组以及……阿六他们的反应!
或许能逼出某些关于原身真实处境的线索,这险值得冒!
“好!既然你们不信我!”
她突然提高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计谋被识破”的懊恼和“破罐破摔”的狠厉:“没错!外面是天罗地网!你们插翅难逃!但抓住我,你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主动将匕首扔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然后举起双手,一步步走向方腊:“我是皇城司干当官,拿我当人质!看看外面那些官兵,尤其是童贯,敢不敢不顾我的死活强攻!这可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她这番举动和话语,完美地契合了对方“她是奸细”的猜测,反而显得无比“真实”。
那虬髯头目一愣,随即猛地冲上前,粗鲁地反剪住她的双手,用绳索死死捆住,然后将一把冰冷的钢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圣公!此计或可一试!”
头目吼道:“有这妖女在手,官军必投鼠忌器!”
方腊看着被轻易制住的荣安,眼神复杂,但求生的本能和为一众兄弟寻条活路的急切最终压倒了疑虑。
他重重点头:“好!便以此女为质!若能换得弟兄们一线生机,值了!”
“走!去洞口!”
他下令。
一行人押着荣安,快速向主洞口移动。
越靠近洞口,越能感受到外面森严的杀气和无形的压力。
……
帮源洞外,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色。
黑压压的宋军方阵之前,童贯在一众精锐将领和侍卫的簇拥下,端坐于骏马之上。他面白无须,因是宦官之故,皮肤保养得甚至比许多女子还要细腻光洁,但眉眼间却无丝毫阴柔之气,反而蕴藏着久居上位、杀伐决断的凛冽威势。
一双细长的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四射,如同鹰隼般锐利,紧盯着帮源洞的入口,嘴角噙着一丝冷漠而志在必得的弧度。他身材并不高大,却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沉重压迫感。历史上,正是这位宦官,手握重兵,主导了对方腊起义的残酷镇压。
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如同三尊雕像般伫立着“天”字组三人。黄金面具的“天枢”负手而立,仿佛眼前万千军马与即将发生的血腥厮杀都与他无关,“天权”默默擦拭着他的青铜罗盘,“天玑”的白面具微微偏向洞口,似乎对里面即将涌出的“戏剧”更感兴趣。
阿六和阿修罗则站在另一侧,阿六目光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阿修罗则焦躁地摩挲着巨刃的握柄,不时担忧地望向那幽深的洞口。
就在这时,洞口一阵骚动!
在无数张弓搭箭、刀枪林立的紧张注视下,方腊在一众心腹的护卫下,押着被反绑双手、钢刀架颈的荣安,出现在了洞口!
“童贯!”
方腊运足中气,声震山谷:“看看这是谁!皇城司的‘血罗刹’!若不想她身首异处,立刻让你的兵马后退十里!备好快马粮草!否则,今日便让她为我和众弟兄陪葬!”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荣安身上。
童贯细长的眼睛猛地眯起,目光如冰冷的针尖般刺在荣安脸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古怪而阴沉,并非单纯的惊讶或愤怒,而是一种混合了错愕、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意外打乱计划的极度不悦和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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