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如同暗夜中的潜行者,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对杨丰的隐秘调查上。她利用在皇城司的点滴时间,观察他的行踪,尝试从各种边缘渠道拼凑信息,甚至几次冒险在杨丰离开衙署后,远远尾随,试图摸清他常去的据点或接触的人员。
这一日,她再次远远跟着杨丰,看他拐进了御街旁一条专卖文房四宝的巷子。
她隐匿在巷口的人流中,正欲寻机再靠近些观察,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却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和……熟悉感……
她心头猛地一跳,瞬间肌肉绷紧,几乎要反手擒拿,但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冷冽皂角与淡淡墨香的气息钻入鼻腔,让她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她缓缓转过头。
只见身后站着一位身着靛蓝色寻常文士长衫的男子,身姿挺拔,脸上……依旧戴着那张她熟悉的、毫无表情的玄色面具。只是这面具与他此刻的文人打扮,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反差。
“好久不见哦,乖徒儿。”
面具下传来晏执礼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慵懒却又锐利如刀的声音。
荣安瞳孔微缩,晏执礼!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了!
而且,他显然早就发现了她在跟踪杨丰!
“晏……师父。”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您何时回京的?”
“刚回来没多久。”
晏执礼收回手,负在身后,面具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人群,扫了一眼杨丰消失的巷子方向,又落回荣安身上,“看来你休沐三日,也没闲着。不过,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随我来,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荣安知道无法拒绝,只能按下对杨丰的探究,跟着晏执礼离开了喧闹的御街,拐入附近一家看似普通的茶舍,进了二楼一间僻静的雅室。
雅室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晏执礼只是随意地在窗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水。
“方腊虽已伏诛,然东南之乱,余孽未清。”
晏执礼开门见山,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据可靠线报,有方腊重要同党,已秘密潜入汴京,意图不轨。”
荣安心中一震,眉头下意识地蹙起。方腊在汴京有同党?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巧合?方腊主力已在帮源洞被基本歼灭,其核心成员或死或擒,就算有漏网之鱼,不想着隐姓埋名、远遁千里,反而冒险潜入戒备森严的京城?
这不合常理!
“师父,消息来源可靠吗?可知潜入者身份、目的为何?”
她谨慎地问道。
“线报来自东南军中,具体细节尚待核实。”
晏执礼摩挲着冰凉的茶杯边缘:“正因如此,才需要尔等暗中查访,勿要打草惊蛇。提举大人对此事极为重视,已亲自下令,命我等秘密缉拿。此事,便交由你与阿修罗先行着手调查。”
他将一份薄薄的卷宗推到荣安面前,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提到了“方腊余党可能潜入”以及“或与京中某些官员有所勾连”的模糊信息,再无其他。
荣安接过卷宗,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深了。这任务来得蹊跷,目标模糊,时机更是微妙——恰好在她开始深入调查杨丰和“北韵斋”的时候。是巧合,还是有意将她调离,或者……是想利用这个任务,将她引入另一个陷阱?
“卑职领命。”
她面上不动声色,将卷宗收起:“只是京中人口百万,鱼龙混杂,若无更具体线索,查访起来无疑大海捞针。不知师父可有方向?”
晏执礼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了勾,但那弧度冰冷而无情:“这正是考验尔等能力之时。方腊叛逆,所图非小。其若潜入京师,必要寻落脚之处,必要有内外接应。查一查,近来京中可有异常人员流动?有哪些官员,曾与东南事务有所牵连,或因花石纲等事对朝廷心怀不满?又有哪些人,平日里看似清正,实则暗藏异心?”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记住,汴京城里,眼睛很多。有些人,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可能包藏祸心。有些人,看似蝇营狗苟,却也未必就真是国之蠹虫。这趟水,深得很。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多言,那杯茶水从始至终就没有喝过,径直离开了雅室,留下荣安独自一人,对着那份语焉不详的卷宗,心绪难平。
离开茶舍,荣安立刻找到了正在衙署后院跟人掰手腕赢铜钱的阿修罗,将任务简单告知。
“方腊的同党?跑到汴京来了?”
阿修罗一听,铜铃大眼顿时瞪得溜圆,蒲扇般的大手一拍大腿:“嘿!正好俺手痒痒!看俺不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砸成肉泥!”
荣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敌暗我明,不可莽撞。师父让我们暗中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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