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荣安的心底。
李家满门的“忠烈”之名背后……或许隐藏着某些血腥黑暗的了……而眼前这个男人,谈及数十条人命的消亡,竟如同拂去衣袖上的尘埃般漠然。
王公子似乎看穿了荣安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悸,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踱步回到虎皮胡床前,悠然坐下,端起银杯啜饮了一口马奶酒,才继续说道:“至于那个李畴……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余孽,碍不了大事。你放心,要不了多久,这些自以为是的宋朝贵族,会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地死去。这汴京的繁华,终究是我大金铁蹄下的盛宴前奏。”
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地死去?
荣安心中巨震!
这不是泛泛的威胁,而是有着明确目标和计划的宣告!
李畴赫然在列,李畴是必须清除的目标之一,是因为李畴的身份?是因为他可能追查李家真相?还是仅仅因为他是“宋朝贵族”的代表?
荣安喉咙发紧,几乎要脱口追问这名单还包括谁,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但理智死死地压住了这股冲动。此刻表现出对李畴过度的关切,无异于自曝软肋。她必须维持住“乌林答珠”这个身份应有的冷漠,至少,是对宋人命运的冷漠。
就在她强行调整呼吸,准备用更迂回的方式套取信息时,王公子却先一步发难了。
他放下酒杯,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鹰,紧紧锁定荣安,之前的些许“亲昵”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上位者的审视与质问。
“珠儿,你倒是告诉为夫,这两个月,你为何迟迟不来领取解药?难道……你已经找到了克制‘牵机’之法?还是说,你沉醉于蔡京‘千金’的虚幻身份,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体内的毒,每隔一月便需缓解一次?”
荣安的心中一缩,这是她今夜赴约的的目的!原来她体内毒名为“牵机”?
原身记忆缺失,她根本不知道具体的领取方式和周期,要不是红拂,她根本都不知道她中毒了要取解药。
面对王公子的质问,她知不能再沉默或回避。她抬起眼,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脸上适当地流露出一丝被误解的“愠怒”和“无奈”,声音清晰地回答。
“我找过古蔺。”
这是事实,也是她能给出的最合理、且经得起查证的解释。
上次在青溪会面,古蔺能说出原身“雪里红”的身份,和身上的记号,他又曾经是御医,这理由顺理成章。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仅仅是“古蔺”这个名字,竟如同点燃了火药桶!了。
“古蔺!”
王公子猛地一拍紫檀木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案上的银制酒具剧烈震颤。他霍然起身,脸上瞬间布满了雷霆之怒,那双原本带着玩味的眼睛此刻燃烧着骇人的火焰:“那条宋老狗!你竟然去找他!尔虞我诈、背信弃义的狗东西!你指望从他那里得到解药?简直愚蠢!”
他的愤怒如此真实而猛烈,远超荣安的预期。
意思是古蔺做了什么?宋人都是尔虞我诈的小人?金人更甚不是吗?
这他的话里透出的了不少信息量。古蔺出了问题?而且是背叛性质的问题?
她迅速回忆起上次的情形,古蔺最后是被李畴带走的,是因为海鰌船的事。之后便再无音讯。
是古蔺暴露了?招供了?还是……他也是双面间谍?如今彻底倒向了某一方,破坏了金人的计划,甚至可能泄露了重要情报?
王公子的暴怒,侧面印证了古蔺的“不可靠”,好在能也解释了荣安为何这两个月没有取解药。
不过看样子,很可能古蔺这条线已经废了,甚至可能古蔺本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荣安脑中飞速分析,但脸上却配合地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愕”与“后怕”,仿佛才意识到找古蔺有问题。她不能辩解,只能利用这愤怒,将“延迟领取解药”的责任推出去。
“我……我不知他……”
她语速稍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青溪甚远,又有暗哨在监视我,我只能掩人耳目尝试联系已知的联络点……”
“够了!”
王公子厉声打断她,胸膛因怒气而微微起伏。他死死盯着荣安,眼神充满了怀疑与审视,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楚里面装的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对他忠心不二、绝对服从的“乌林答珠”。
“你不知道?哼!”
他冷笑:“我看你是被汴京的软风泡酥了骨头,被蔡京那老狐狸的假仁假义蒙蔽了心眼!别忘了你的根在哪里!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是在白山黑水之间,是在我大金的营帐里!不是在这虚伪矫饰的宋人城池!”
什么!
从小在金人的地方长大!
这话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荣安的心上!
虽然之前从“乌林答珠”这个名字和“为夫”的称呼已经有所推测,但此刻被明确点出,依然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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