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强忍着右肩胛骨碎裂般的剧痛,冷汗浸湿了内衫,粘腻地贴在皮肤上,但她站得笔直,目光沉静地与天枢黄金面具下那双冰冷的眼睛对视。
她声音有些沙哑,却不见慌乱:“或许是这些余孽狗急跳墙,错认了目标。”
她依旧试图将水搅浑,不愿在身份不明的天字组面前暴露自己与方腊宝藏的真正关联。这不仅是自保,更是一种直觉,天枢的敌意来得莫名且深沉,在他面前暴露越多,危险越大。
天枢对于她苍白的辩解,只是从鼻息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意味难明。他没有再追问,但那目光如同冰锥,依旧钉在荣安身上,仿佛在欣赏她的强撑,又像是在评估她这份“狼狈”背后,究竟藏着多少秘密和价值。
“能劳动‘鬼工’麾下的精锐暗卫出动,你这目标,错认得倒也值钱。”
天权在一旁冷不丁地开口,声音透过木质面具,显得沉闷而毫无感情。他蹲下身,指尖在地面那些凌乱的脚印和打斗痕迹上虚划了几下,周围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流光再次闪烁:“用的是‘青溪’一带特有的‘迷踪步’,配合淬了‘见血封喉’的吹箭……标准的暗卫刺杀手法。你运气不错,或者说,反应够快。”
天权的话,等于再次确认了杀手的来历,甚至点出了“鬼工”这个名号,与荣安之前查到的线索吻合。
皇城司,或者说天字组,对方腊残余势力的了解,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荣安心头更沉。她不再试图辩解,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用意志力对抗着阵阵袭来的眩晕和剧痛。
天枢终于移开了他那令人窒息的目光,转向巷子深处杀手消失的方向,淡淡道:“清理干净,查他们最近的落脚点。”
这话是对天玑和天权说的。
天玑无声颔首,宽大的黑袍如同蝠翼般一展,身影便融入了阴影,追踪而去。天权则双手结了几个奇异的手印,地面那些打斗留下的血迹、毒针,乃至空气中残留的杀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抹去,迅速变得“干净”起来,只留下荣安这个无法被轻易“清理”的活证据。
做完这一切,天权也如同鬼魅般退入黑暗,执行他的任务。
转眼间,巷道内只剩下荣安和天枢两人,以及那跳跃不定的火把光芒。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因这独处而更加凝滞。
天枢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压迫。
“能走吗?”
天枢开口,语气听不出丝毫关切,更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功能性。
荣安尝试动了动右臂,钻心的疼痛让她脸色又是一白,但她咬紧牙关,用左手扶住受伤的右臂,点了点头。
天枢不再多言,转身,迈步向巷外走去。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优雅,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荣安深吸一口气,拖着疼痛疲惫的身体,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她没有问要去哪里,因为她知道,此刻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天字组的出现绝非偶然,他们救下她,也绝不会是出于同僚之谊。自己就像一枚意外被卷入棋局的棋子,暂时被执棋者捡了起来,下一步会被放在哪里,由不得自己。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汴京外城复杂如迷宫的街巷中。
天枢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总能避开巡夜的兵丁和更夫,选择的路径僻静而高效。
荣安强打精神,一边忍受着痛苦,一边默默记下路线,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当前的局面。
方腊余党的刺杀,很有可能有人故意把她推到风口浪尖,都是为了找宝藏,但方腊的人却觉得宝藏在她手里……是谁在背后搅浑水……让她暴露在危险之下……
皇城司天字组的介入,则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晏执礼是否知情?天枢是奉命行事,还是另有目的?他对自己那明显的敌意,究竟源于何处?是因为自己蔡京“私生女”的身份?还是与童贯探子营的关联?亦或是……与原身那隐藏在“乌林答珠”之下的金人背景有关?
每一个可能性都让她脊背发凉。
不知走了多久,天枢在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居后门前停下。这里并非皇城司的正式衙署,更像是一处秘密据点。
他屈指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木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昏暗的光线。
天枢侧身示意荣安进去。
荣安犹豫了一瞬,但肩头的剧痛和眼前的形势容不得她退缩。她迈步跨入门内,天枢紧随其后,木门再次无声合拢。
门内是一个狭小的院落,陈设简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和旧纸张混合的气味。
一名穿着灰色短打、面容平凡的老者垂手立在院中,见到天枢,只是微微躬身,并未言语。
“带她去处理伤口。”
天枢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老者点头,看向荣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荣安看了天枢一眼,他已然转身,走向院落另一侧的一间亮着灯的房间,似乎对她不再感兴趣,又或者,是去处理更重要的“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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