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蔡绦的不欢而散,并未让荣安感到多少轻松,反而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
她独自走在暮色渐深的街道上,思绪纷乱。
刚转过一个街口,一辆更为低调但规制更高的马车停在那里,车旁一名内侍打扮的人微微躬身:“安正字,雍王殿下有请。”
荣安心中一凛,真正的压力来了。
她沉默地登上马车。
雍王赵似独自坐在车内,手持一卷书,神态闲适。
见到荣安,他温和一笑,示意她坐下:“安小娘子今日辛苦了,率队杀入决赛,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殿下谬赞,愧不敢当。”
荣安垂首应答,心中警惕提到最高。
雍王肯定是知道她被派去崇文院的,她在崇文院可是以男子身份示人,却一面又叫她安小娘子,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诶,不必过谦。”
雍王放下书卷,看似随意地说道:“明日决赛,对阵那‘镇岳社’……种家满门忠烈,如今就剩这么点骨血在京城,拖着病体上场,其志可嘉,其情可悯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荣安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这蹴鞠嘛,说到底不过是游戏。有时候,赢未必是好事,输,也未必是坏事。懂得审时度势,明白何时该进,何时该退,才是聪明人。你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本王多说。”
他的话如同绵里藏针,看似关怀,实则警告。
荣安仔细揣度话里的意思。
看来是希望她在明天的决赛中“识相”一点,输给“镇岳社”。这既是对种家的一种安抚和示好或者也是一种更深的算计,也可能是为了避免“文魁社”这支由他名义上“安排”进崇文院的队伍,过于出风头,打乱某些平衡。
她猜的对吗?
她想了想,还是再三确定自己没猜错,才恭敬地回答:“殿下教诲,安荣铭记于心。蹴鞠之戏,自当以……和气为重。”
雍王满意地点点头,又闲话了几句,便让她离开了。
接连面对蔡绦的威胁和雍王的暗示,荣安的心情愈发沉重。这两方,一方要她必须赢至少不能让“镇岳社”赢,一方却暗示她应该输。
她夹在中间,动辄得咎。
回到崇文院分配给她的临时住所附近,夜色已深。
就在她即将推门而入时,两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
是李畴和阿修罗。
李畴的神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阿修罗则抱着臂,靠墙而立,面无表情,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阿六、阿修罗?”
荣安停下脚步。
李畴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声音低沉:“安正字,明日决赛,你最好不要参加。”
他叫的是“安正字”,荣安的假皮肤。
荣安心中一震:“为何?”
“身体不适,感染风寒,皆是很好的理由。”
李畴看着她,目光深邃:“有些浑水,蹚得太深,容易淹死。皇城司需要的是能做事的人,而不是不知进退的莽夫。”
他这话说的有些严厉了。
意思就是荣安不该做一些任务之外的事!
连阿修罗也在一旁补充:“危险。”
李畴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善,然后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荣安,你还不能死。有些局面,非一人之力可扭转。暂避锋芒,以待来时,方为上策。”
他们的话,与雍王的暗示方向不同,但核心意思却惊人的一致——明天的决赛,是个巨大的麻烦,甚至隐藏着未知的危险,避开为妙。
还有……
她为什么还不能死?
李畴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想问,但李畴和阿修罗说完就离开了,剩她独自一人站在清冷的院子里,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心头的迷雾。
蔡京、雍王、皇城司……各方势力都将目光聚焦于这场看似普通的蹴鞠决赛。
赢,会得罪雍王,可能引来更凶猛的打压,输,她是蔡京的私生女,她怎么和蔡京交代?甚至可能让童贯和皇帝对她失去信任,而皇城司上司李畴则直接建议她抽身而退。
这哪里还是一场蹴鞠赛?
这分明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棋局,或者说,一个即将引爆的火药桶。而她,这颗原本自以为能左右逢源的棋子,此刻却发现自己正站在风暴眼上,进退维谷。
她回想起种渊那苍白而坚毅的脸庞,那咳着血也要拼尽全力的眼神,有些熟悉也有些触动。
与这样的对手在决赛中相遇,若真要她故意放水,于她现代特工的骄傲和竞技精神而言,是一种侮辱。但若全力以赴,赢了比赛,等待她的,恐怕不是荣耀,而是灭顶之灾。
继续参加,风险难料。
退出比赛,或许能暂保平安,但之前所有的努力和铺垫都可能付诸东流,也会引起各方猜疑,同样后患无穷。
月光洒落在庭院中,树影婆娑,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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