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位资历较老的枢密院顾问,将目光投向了自从宣读完战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石原莞尔。
他带着一丝最后的期望询问道,“石原君,你是帝国公认的战略家。
依你看来,前线的三十万将士,是否还存在……突围的可能?
如果尝试突围,最终能有多少人,可以安全地撤回到龙口港?”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石原身上。
他拿起指示棒,走到华北地图前:“理论上,有两条路线。”
他的指示棒首先点在当前被围区域,指向潍河,“第一条,原路返回。路线最短,但必须渡过潍河。
在敌军绝对掌握制空权的情况下,白天渡河等于自杀。只能依靠夜晚,临时架设浮桥。
但敌军不是傻子,他们必然在河对岸布有重兵,甚至可能故意让我们架桥,然后进行半渡而击。”
“即便侥幸有部队能泅渡或乘小艇过河,作为轻步兵,失去了几乎所有重武器。
他们在河对岸将要面对的,是早已严阵以待的敌军装甲部队和以逸待劳的重装步兵。
那将是一场屠杀。最终能有多少人活着抵达龙口,无法预估,或许十不存一,甚至更少。”
“荒谬!”东条英机猛地出声,“这简直是把皇军勇士,直接往敌人的刺刀和机枪口上撞!何其愚蠢的计划!”
石原莞尔甚至没有看东条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他的指示棒沿着地图向上移动,指向潍河上游。
“第二条路线,沿潍河上行,在水流较浅、河道较窄处寻找渡河点。好处是,可以避免在固定渡口被‘半渡而击’。”
然而,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轻松,“但这条路线,依然在先锋军的包围圈内,甚至可能一头撞上他们为围歼我们而预设的强大重兵集团。
而且,这条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路程被迫延长了六十公里以上。”
一位对军事不甚了解的内阁大臣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问道:“六十公里?对于皇军来说,最多也不过是两天的路程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陆军大臣杉山元代替石原解释道:“问题在于,前线大军的存粮,最多只够五日之用。即便极度节省,也最多维持一周。
原本从当前位置返回莱州基地,从准备时间到抵达就需要三天。
现在凭空多出两天的路程,只要先锋军的部队在沿途任何一点进行轻微的阻击和迟滞,我们的行军速度就会大打折扣。
存粮,必然告罄。而支那人,在坚壁清野方面,一向做得非常彻底。”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想起了中国历史上那场着名的围歼战——长平之战。
饥饿和绝望会先于敌人的子弹摧毁一支军队。他们现在,就如同被困在长平的赵军,处境甚至更加恶劣。
“难道……只剩下正面突破敌军包围圈这一条路了?”
但所有懂军事的人都沉默着。
在敌人拥有绝对火力、装甲和空中优势,且严阵以待的情况下。
正面突破需要付出的代价和时间,恐怕比另外两条路更加惨烈和渺茫。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所有人吞噬时,一个声音从海军军令部的席位上传出。
“如果我们无法保全全部的力量,那么,是否可以考虑……放弃一部分?”
这话如同在黑暗的房间里划亮了一根火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在场的高官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说话的是一位海军中将,他走到地图前,指着昌邑北部的一小段海岸线:
“我们现在还控制着这一段海岸。是否可以立即动员帝国在渤海、黄海乃至能从本土调集的所有运输船只,不计代价,进行抢滩登陆作业?能运走多少,就运走多少!”
这个提议完全突破了大家固有的思维,可以说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但在这种绝望的时刻,再怎么迂腐的守旧派,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都会异乎寻常的开明。
石原莞尔立刻接口:“这个方案,理论上是目前唯一具有可操作性的,但关键在于取舍。
敌人不可能坐视我们安然撤退,外围必须布置强有力的阻击部队,甚至是拿大部分的部队打阻击。
我们必须立刻做出决断,只能优先撤走最精华的一小部分。
哪些部队是必须保存的种子?哪些军官和技术兵种是未来的希望?必须立刻列出优先级!”
他随即看向海军和陆军的同僚,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同时,这需要海陆军前所未有的通力合作。
我请求,将陆军航空兵和海军航空兵所有还能起飞的战机,所有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全部集中起来。
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为这支撤退船队提供空中掩护,哪怕只是短暂地干扰敌方轰炸机群。
否则,在没有制空权的海面上,这些运输船将是敌方航空兵的活靶子,很难顺利驶出渤海湾。”
当石原说完这番话后,会场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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