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沙砾掠过戈壁,在他身后扬起一道蜿蜒的尘线。中年男人的帆布裤脚早已被碎石磨出毛边,裸露的脚踝沾着干涸的泥块,每走一步,军靴都陷进沙砾半寸。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干裂起皮的嘴唇,望向远处起伏的地平线。
那里正燃着橘红色的落日,将天空烧成一片沸腾的火海。他想起出发前妻子塞在背包里的馕,此刻大概还剩最后半块。水壶在腰间晃荡,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某种古老的计时器。
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黄昏,他蹲在村口的老榆树下,看父亲把最后一袋麦种扛上驴车。那时风里有麦香,父亲的背影在夕阳里缩成小小的黑点,却在他心上刻下了永不褪色的轮廓。
现在他踩着父亲当年走过的路,怀里揣着磨得发亮的铜哨。风掠过衣领时,哨子会发出细微的嗡鸣,像远山的回应。他知道地平线后面没有麦浪,只有更辽阔的荒芜,但脚步从未迟疑——就像父亲当年明知山路艰险,却依然要把种子播进每一寸贫瘠的土地。
砂砾打在脸上有些疼,他却忽然笑了。干裂的嘴唇扯出粗糙的弧度,眼角的皱纹里落进几粒金沙。远处的落日正一寸寸沉入大地,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与连绵的沙丘连成一片金色的海。
他的步履有些沉重,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坚定,一步步踏在龟裂的土地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渐渐被暮色吞噬。旷野上的风更烈了,卷着沙砾,刮过他消瘦的脸颊。裸露的脖颈被风吹得发疼,他下意识地缩了缩,将衣领拉高了些。嘴唇早已干裂,他抿了抿,尝到一丝咸涩的味道,大概是刚才赶路时渗出的汗水。帆布背包里没什么重物,只有半块干硬的麦饼,还有一个用油布层层裹好的铁盒,那是他全部的希望。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粗糙的皮肤和细小的沙尘。远处的地平线逐渐模糊,仿佛被一层轻纱所笼罩,让人难以看清。他凝视着那片模糊的远方,心中涌起一股期待和希望。他知道,只要再坚持走一段路,或许就能抵达那个小小的村落。
那个村落对他来说意义非凡,那里可能隐藏着他一直在寻找的人,也可能会给他带来一丝温暖和安慰。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的湿润和清新,这一次,呼吸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干涩。
风依旧在耳边呼啸着,吹乱了他的头发,却也带来了一丝凉爽。背包上的补丁随着风的吹拂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它的故事。然而,他的脚步却比之前轻快了一些,仿佛那阵风给他注入了新的力量。
他继续前行,目光紧盯着前方越来越浓的夜色。夜色如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微弱却不灭的光芒。那光芒就像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永不降落,始终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就在他觉得双腿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几点昏黄的灯光。那灯光在夜色里摇曳不定,却如灯塔般照亮了他的眼。他脚步猛地加快,心跳也随之剧烈起来。
走近些,便能听见村落里传来的犬吠声和人们的谈笑声。他在村口停住,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衫。走进村子,他看到几位村民围坐在篝火旁,正吃着晚餐。他犹豫了一下,走上前轻声询问:“请问这里有位叫阿力木的人吗?”一位老者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缓缓说道:“阿力木啊,他住在村东头那间土坯房。”他道了谢,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朝着村东头走去。风卷着雪沫子撞在土墙上,簌簌落进他的衣领。指节叩在门板上的声响被吞进无边的夜色里,门内只有油灯芯偶尔爆出的噼啪声。他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震得耳膜发疼。
门缝里的光忽然晃了晃,他几乎要转身逃开时,门轴“吱呀”一声呻吟。昏黄的光晕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扶着门框,蓝布头巾下露出几缕灰白头发。
“三娃?”苍老的身影裹着水汽,在寒风里微微发颤。
他僵在原地,看见那双浑浊的眼睛慢慢聚焦,映出他冻得通红的脸。土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白汽,铁锅里炖着的萝卜干咕嘟作响,混着柴火的烟味钻进鼻腔——那是他十年没闻过的味道。
“娘……”喉头的冰碴子终于化了,他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额头抵着结霜的门槛,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
母亲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嘴里念叨着:“快起来,快起来,冻坏了可咋整。”他顺从地站起身,跟着母亲进了屋。屋内暖烘烘的,他身上的寒意渐渐消散。母亲忙前忙后,给他盛了一碗萝卜干汤,又递过来一个热乎的窝窝头。他大口吃着,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吃完饭后,母亲坐在他对面,仔细地端详着他,眼中满是心疼:“这些年,你过得咋样啊?瘦了这么多。”他强忍着泪水,把这些年的经历简单说了说。母亲听着,不时抹抹眼角,轻轻拍着他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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